保镖突然撤了,景妍觉得无比轻松,她真怕被同学们发现有人天天跟着她。
“也不知道那个老男人怕的是什么,他得罪人了,难道人家会报复到我身上?是贺二小姐心有不甘?还是他又在外面招惹什么豪门贵妇了,要泼我硫酸?”
景妍心里烦要命,认识江湛就没得好过,不但没自由,还要受牵连。她就是觉得自己冤得慌。
下午只有一堂课,下课后景妍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子,两人同时惊喜地喊出对方名字。
“景妍。”
“师姐。”
是程惠君,她满面春色,兴奋异常,紧紧地抱住景妍。
“师姐,你回国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景妍嗔怪道。
“我回海大就是特意来找你的呀,想给你个惊喜。你看咱俩这缘份,这么大的学校,能走个面对面。”
程惠君哈哈大笑,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都湿润了。这两年,程惠君是景妍唯一的朋友。两个人都忙,但联系得很紧密,互相鼓励,开解,像亲姐妹一样倾诉衷肠。
“师姐,好久没有收到你的邮件了。给你发邮件,你也不回。”
“我日日夜夜都在忙着谈恋爱,你姐我这么重色轻友的人,当然以爱情为重没空理你了。”
程惠君的笑声爽朗,一听就是带着共鸣、挂着位置的美声笑法。
“真的?快和我讲讲,他什么样?对你好吗?帅吗?”景妍真心地替师姐高兴。
“老外,德国人,全世界最优秀的日耳曼血统,白皮肤、蓝眼睛、长睫毛。能不帅吗?就是帅呆了呀。要不你姐我能这么痴迷?都忘了给你发邮件了?哈哈哈哈……”
程惠君的笑声感染了景妍,她的心情也雀跃了起来,挽着师姐的胳膊不放松。
“景妍,告诉你,姐姐的这场恋爱谈得可谓是利国又利民。他是搞芯片的,博士生。咱们国家正缺研究芯片的人才,我听说他是这个专业,就算不是为了爱情,为了国家,我也得把他拉回来。”
“他来中国了?”
“嗯,跟我一起回来的。我带他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吃遍中国各地的美食,让他彻底地爱上中国。不让他走了,给咱们伟大的祖国研究芯片。哈哈哈哈……”
“师姐,你可真厉害。”
景妍由衷地赞叹道,程惠君出国后没有考博,直接应聘到德国一家歌剧院做了歌剧演员,各方面的待遇都不错。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起在校门口的咖啡厅喝了咖啡。
“景妍,我给欧阳老师和你带了礼物,在学校送给他他肯定不会收,我想送到他家里去。老师这个人向来不和女同学单独接触,我想你要是陪我,他一定会接待我们。”
“好啊,正好晚上也没有课,我陪你去。”
果然,欧阳教授听说景妍陪着程惠君一起来,很痛快地把家庭住址告诉了她们。
欧阳老师的家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里,11层小高层楼房的十楼。房子并不大,也就九十平,客厅的一角有一个楼梯通往楼上。
“我们搞音乐的,总是要唱歌、弹钢琴,怕吵到邻居,我就把楼上也买下来了。”欧阳教授笑着说。
景妍没想到一个大名鼎鼎的教授的家竟然这么普通,客厅里一面墙全是书,除了钢琴显得高档一点,家电、家具都是落伍了的老款。
两个房间,一个是书房,书桌很大,也是一面墙都是书。另一个房间是卧室,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盖。
欧阳教授和程惠君饶有兴致地聊着国外的工作和生活,原来歌剧院的这份工作是他引荐的。
“欧阳老师,特别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可能没有机会进这个歌剧院。”
欧阳教授笑笑着,摆摆手。“我只是引荐了一下,你不通过考试也是进不去的。我的学生从来都是靠实力说话。”
程惠君谈了国外的艺术指导对她唱歌的技术要求,对比着和国内的各种不同。聊到兴起,欧阳教授打开钢琴,让程惠君和景妍唱,他边听边弹边指导。
他还把两个人请到书房,给她们看多年来他在国内外收集的珍贵的音乐资料。
书房里另一面墙也是一个大书柜,放的全是小女孩的玩具。有粉色女娃娃形状的不倒翁,有俄罗斯套娃,最显眼的是复古金属钢琴音乐盒。
和江湛给她买的那个音乐盒相比,这个才更接近多年来景妍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音乐盒,几乎是一模一样。
欧阳教授看景妍盯着音乐盒发呆,打开柜门拿出了音乐盒,拧了发条,音乐盒里传出悦耳的钢琴声。
是的,就是这个音乐,也是用发条上劲儿后才会发出声音。这就是她梦里的那个音乐盒。江湛买的那个音乐盒,只要把跳舞的小女孩放在钢琴上面,再把钢琴盖打开就会有音乐。
而她梦里的音乐盒是爸爸拧了发条后放在他面前的,就和欧阳老师刚才做的动作一样。在梦里,她从来没有看清过爸爸的面容,但那双手她记得很清楚,也和欧阳老师的手一样骨节分明,又细又长又白。
她听得出来,这个音乐盒的声音更厚重、更高亢。
景妍的眼睛湿润了。
欧阳老师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一直没有说话,和景妍一起沉浸在动人的旋律里。
程惠君也被吸引过来,问欧阳老师:“这是您女儿小时候的玩具吗?”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欧阳老师笑着说:“这是二十多年前我在法国买给我女儿的。”
“老师,您有几个孩子?”程惠君继续问道。
“我只有一个女儿。”
没等景妍和程惠君说话,欧阳教授笑着招呼她们俩:“走,我们吃晚饭。请你们尝尝我这个老留学生的拿手好菜,土豆炖牛肉,还有俄罗斯正宗的肉肠和大列巴。”
程惠君在国外吃面包都要吃吐了,欧阳老师很贴心地准备了腊肠烤土豆胡萝卜焖饭。菜不多,还有一个四川泡菜,一个水果蔬菜沙拉,一个椒麻鸡。椒麻鸡味道非常正宗,是景妍爱吃的味道。
“欧阳老师,您是哪里人?”景妍问道。
“我是重庆人。”
吃完饭,师徒三个人又聊了很久的歌剧。晚上十点,两人才从老师家出来。
临出门穿鞋的时候,景妍往欧阳教授的卧室里瞥了一眼,看到卧室的墙上挂着十几个相框。虽然看不清楚女人的样貌,但隐隐约约能看到夫妻俩紧紧相拥,很恩爱的样子。
还有夫妻俩和老头老太太抱着婴儿的照片,最多的是婴儿的照片,都已经发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学姐,欧阳教授夫人是做什么的?”景妍问程惠君。
“不清楚,老师从来不聊家事,也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我一直以为以欧阳老师在国内音乐界的地位和经济条件,怎么也会有两个孩子,真没想到只有一个独生女。
这么好的基因,真要多生几个孩子才不算浪费。”
景妍没有接着问下去,她清晰地记得殷夫人和欧阳教授的谈话,老师说她的女儿还没有找到。她绝对没有记错。
夜已深,天上的星星被城市的灯光照得又远又淡又冷。
回到老宅,江湛在等她。景妍提前给他发了微信,告诉他要和同学一起去老师家,吃晚饭的时候又和他汇报了一次。
江湛在客厅里看书,见她回来主动接过她的包,挂到衣架上。景妍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偷偷在背后打量他。
“干嘛这么看我?”他揉了揉景妍的脑袋。
景妍摇摇头,“没什么。你给我买的音乐盒还在吗?”
江湛:“在书房书柜的最顶层。你要吗?”
“嗯,我想要。”
江湛看着她的眼睛亮了亮,转身去了书房。
一会儿,他把音乐盒递到景妍手上。“布娃娃我没有拿过来,你说过怕他们变成小鬼,你一个人在二楼住,我担心你晚上害怕。”
提到往事,两人好像都想起什么,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很微妙。
“我想玩一会儿这个,会不会吵到你?”景妍问他。
“不会,我去洗澡。”
江湛去了浴室,景妍一遍遍听着音乐盒里的音乐。
是的,音乐生的耳朵怎么会听错呢?欧阳老师的音乐盒就是她梦里的音乐盒,那天他说坚信女儿没死,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