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见景妍愣神,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怕餐具不干净?放心吧,都是我新买的,消过毒了。”
景妍做了个深呼吸,看向他,“我们……喝点酒吧?”
明显被取悦到了,江湛脸上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啤酒、白酒、红酒……都有,你想喝哪种?”
“白的。”
江湛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做饭的时候他就想象着晚上搂着景妍一起摇晃着红酒杯,享受美食,说点贴心的话,做点该做的事……
可惜今天景妍正值生理期,这个是有点遗憾。没事,可以变通,做点新的尝试。再说,来日方长嘛。
他拿出喝白酒的小酒杯,把茅台拧开。
景妍接过酒瓶,斟满酒。一杯递给江湛,举起自己的那一杯,主动和他碰了碰杯,一口饮下。
江湛看着景妍,眼里有一抹水气。他咽了咽口水,压下喉头的酸涩,也一口饮下。
连着喝了三杯,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睛都有点红。
江湛深吸了一口气,侧身握住景妍的双手:“这段时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很多事,我说不出口……希望你能体谅……以后,我们……”
他低着头,眼底藏着泪,心中感慨万千,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景妍也长大了,开始懂他了,以后就都是甜蜜的好日子了。
景妍点点头,“嗯,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年纪小不懂事,脾气又倔,总惹你生气,你就都忘了吧……反正好的坏的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往前看。”
景妍偷偷看江湛,他在很认真地听,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她又接着说道:“这几年你对我的照顾和培养我很感激。逼我……呃,不……让我学的东西会终身受益。还有你对丁姨一家的帮助我也都铭记在心。种善缘,得善果,你以后会有好报的。好人一生平安。”
江湛对景妍笑笑,眼帘轻垂没说话。这个腼腆的笑让景妍喉头一酸。都这个时候了,谁说分手不一样呢?不如由她来给江湛这个台阶下好了。
“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听到景妍说“各生欢喜”,江湛瞬间变脸,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右手猛地钳住她的下巴,眼睛透出骇人的寒光:“你和谁各生欢喜?谁要和你各生欢喜?”
景妍的眼泪在眼眶里蓄满,即将溢出眼角,听到江湛这一声吼,又被钳制地不得不抬起头,两行泪水顺势而出。
看到眼泪江湛心头一软,手上放松了力度。
“景妍,我最后说一遍:你趁早断了离开我的念头。这辈子,你都是我江湛的,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景妍被掐得脸都变了型,心中对未来的希冀顷刻间被熄灭,心有不甘。“那你情深多年的女友怎么办?”
“哪来的情深多年的女友?”江湛不耐烦地回答。
“网上说的。”
江湛嗤笑一声:“网上说去年就是世界末日,你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你的后宫呢?”
“后宫?你给我建的吗?”江湛把景妍往椅子上一推,自己也坐回椅子上,一脸的愤怒。
“那你总这样对我……也不行……殷夫人她……”事情的发展和景妍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
“你是想说殷夫人要给你找对象了是吗?那你说她要是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了,她会是同意呢,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江湛斜睨着景妍,语气冷得像冰。殷夫人带给景妍的嚣张气焰只支撑了几天,在这一刻全被熄灭。
“你要么好好学习,考上研究生后我们登记结婚。想接着考博士也行,我会给你时间。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干脆别念了。回家生孩子,生八个……生到不能生为止。”
江湛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走到阳台立刻点燃一根烟。他的手在抖,真没想到景妍这么气人,完全不懂他。走到今天容易吗?
景妍头晕乎乎的,完全懵了。明明是要分手的,怎么最后成了“结婚”、“生孩子”?还要“生八个”,“生到不能生”?
一听到生八个,马上联想起网上的图片,一头粉红色的老母猪躺在地上,旁边是八个嗷嗷待哺的粉色小猪崽,她真是欲哭无泪,
景妍怔怔地坐在饭桌旁,眼神失焦。
“这是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了,怎么还要结婚啊?这性格怎么和他过一辈子呀?他身边那些女人就没有一个能套牢他的吗?为什么偏要可我一个人祸害呀?”
景妍虽然没有指望殷夫人能为她做什么,可是觉得有这样一个人至少对江湛是个震慑,不至于太难为她。
现在看是没可能了。江湛说得对,就凭他的条件,殷夫人即便知道了,也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的。
就算和殷夫人说了江湛对她的强取豪夺,她也会觉得那是因为男人的喜欢,是执着,是痴迷,值得珍惜,更会劝她从一而终。
江湛的那些风流韵事,在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也许背地里还会认为她这样的出身高攀了江湛。”
景妍愁得头疼,牙也疼。不经意间,一杯接一杯的白酒就入了肚。
江湛抽着烟,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掐灭烟头跑回饭厅。看到景妍还坐在那里,松了一口气。暗恨自己多余,有四个保镖在门口站着,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再一看,景妍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江湛拿起茅台酒瓶晃晃,三分之二的酒都没了。
此时的景妍已是醉眼迷茫,手扯了一块羊排就开始啃,接着就吃醉蟹,又从大碗里拎出一块猪手,吃得是津津有味。
“你心得有多大?这个时候大吃大喝的。”
江湛心里有气,拉住景妍伸向糟卤脏兮兮、油乎乎的手,用酒精湿巾给她擦干净,然后用筷子夹了一个糟鸭舌给她。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再说你做了……不……不就是给我吃的吗?难道……又想饿着我?”景妍眼皮发沉,使劲睁着眼睛。
“哎,你今天这糟卤做的味道一般啊。浸泡的时间太短,淡了……”
景妍手指着菜,大言不惭地点评着,沾着油的手拍了拍江湛的肩膀。“不是我说你,你有点急功近利啊……”
江湛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给她夹了个糟鲍鱼。
盛了一小碗饭,他把景妍抱到自己大腿上,像喂小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地喂她饭和蔬菜,怕她会被白酒灼伤胃。
景妍头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机械地接受他的喂食。
饭吃没了,江湛停了手。景妍睁开眼睛,看着他,江湛也回看着怀里的她。
景妍伸手摸着江湛的脸,额角、眉毛、眼皮、鼻子、脸蛋、嘴唇、下颌、脖子、锁骨……江湛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发红,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有点难以自持。
他的手抚在了景妍胸前,正要吻上她那樱桃红的小嘴,景妍呢喃道:“那么多女人……你应付得过来吗?网上说你男女通吃,是真的吗?和男的一起,你是1还是0啊……你不爱戴套,有没有去检查一下?可别传染我啊……”
这话如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江湛的情欲,任由景妍在他怀里作妖,他一动不动,寒冰覆脸。
“妈妈……妈妈……”
一群粉红色的娃娃爬向景妍,双手纷纷摸向景妍的胸,解开她的衣衫要求吸奶。景妍低头看着那一群孩子,怎么突然变成了八个小猪崽,拱向自己,嘴里还哼哼个不停。
“啊!”景妍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旁边的江湛按亮了床头灯看着她,正要说话。景妍冲他大喊:“你是不是把我的避孕环摘掉了?”
江湛瞪了她一眼,“我怎么摘?用手扯下来吗?无知!幼稚!”
他转过头侧身躺下。以前因为上避孕环,景妍和他大闹一场。看她刚才急成那样,现在是怕他把环摘掉了。
如果可能,他一定要在景妍大脑里植入个芯片,看看她的小脑瓜里天天到底在想什么。
景妍擦擦脸上的汗,深吸了几口气。“太可怕了。我绝不能做生八个猪崽的种猪。”
她躺下,侧身望着窗外。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出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景妍忽然觉得头疼,坐起来准备起身下床。
“药放哪儿了?”她问江湛。
“肚子疼?”
“嗯,头也疼。”
“坐着,别动。”
江湛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止疼药,又递过来保温杯。水温正适合,有点甜。
“就知道逞能。”
景妍吃好药,江湛把保湿杯接过去,放到床头柜上,嘴里还不忘数落她。
景妍心虚,小声问他:“我昨晚喝了多少?”
“那一瓶的三分之二都让你喝了,半斤多。一般男人都喝不过你。早就说过你有做交际花的潜质了。”江湛讥讽道。
景妍没敢顶他,怕把他惹急了真让她退学生孩子。
江湛早饭做的白米粥,小青菜,煮的白水蛋,这正对酒后的景妍的胃口。
送景妍上学的路上,江湛一路都没有说话。车内只听得到两个保镖和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昨晚那个噩梦不停地在她眼前萦绕,景妍头疼得越发厉害了。
下车时,江湛把装着蜂蜜水的保温杯递给她,没说话也没看她。景妍偷瞟了他一眼,那脸拉得老长,冰冷得像冬日里挂了霜的泥雕。
这一天景妍都在头疼,想着江湛昨晚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个噩梦。
中午,保镖用保温饭盒送来了白粥、馒头和小青菜,还有她爱吃的周姨做的脆瓜咸菜和酱牛肉。
景妍在学校里的湖边长椅上吃着午饭,想着心事。两个保镖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湖里有一对黑天鹅和一对白天鹅,悠闲自在地游着,像两对结婚多年的老夫妻,伉俪情深。
一对恋人从景妍面前走过,两个人甜蜜地笑着。
景妍认识那个男的,是表演专业出名的大帅哥,花心大萝卜,听说他老爸是开连锁蛋糕店的,资产上亿。开学第一天,是自己开着空马来的。
景妍前天还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孩腻歪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也是这个笑容。这才三天不到,就换人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景妍忽然福至心灵。
“大四才能考研,这中间还有不少时间呢,也许哪个白富美出现了,江湛就转性了。实在不行,我就考博再拖他一段时间,反正他比我大十岁呢,看谁能拖得过谁?
条件比我好的人有的是,江湛不至于非我不娶。这样的花花公子哥,说话不能当真。他们想玩的时候,海誓山盟。不想玩的时候,你连他影子都摸不着。
之前一个多月没来,也没见他怎么样。我又何必当真?”
想到这里她心安了,于是香香地吃了这顿饭。还是周姨做饭好吃,想到昨晚江湛做的那一大桌子菜,她竟然都忘了是什么味道。
在酒店都住了快十天了,景妍忍不住问江湛:“什么时候能回老宅?
“怎么,想周姨了?”江湛眼睛在书上,没有看她。
“嗯,还想周姨做的饭。”
从那天起景妍又变得乖顺起来,收敛起仅维持了几天的小嚣张。
她多想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以给她撑腰,有事时给她出出主意,可是她没有。景妍有时候想,如果她不是孤儿,江湛会对她这样吗?如果有爸爸妈妈,看到女儿这么被人欺负,应该会和他拼命吧?
但想起师姐程惠君的妈妈,她又觉得亲情也就那么回事。这世上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依靠的,除了自己。
景妍无数次在脑中勾勒自己父母的样子,可终究因为没有一点线索而成了虚幻的影像。她也问过孤儿院的保育员们,都说她是初冬时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只有身上一套衣服,一条被子,连个纸片都没有。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出生日期和时辰,阿姨们是根据她的头围、身长、体重估计的出生时间,给她上的户口。她的生日一直都是和同月的小朋友一起过的。
像她这样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大概率父母是经过深思熟虑,故意丢弃的。每当想起这个,她就无法原谅那个在冬天把她扔在大街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