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羽的靴底碾碎第三朵血花时，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
深渊的风裹着腐叶与锈铁的气息灌进衣领，他能清晰听见郭灵萱的呼吸声——比平时快了两拍，却又刻意压得极轻，像怕惊碎什么。
云逸背着风凌走在左侧，天剑宗弟子的肩背绷成铁铸的线条，断剑在他掌心转了个花，剑刃擦过石面，迸出几点火星；右侧的风凌则半垂着眼，指尖在云逸肩头轻点，每点一次，断剑便往某个方向偏移寸许——那是他们门派特有的\"风引术\"，用剑气探路。
\"灵萱。\"石羽压低声音，圣心在胸口发烫，烫得他喉间发紧，\"你觉不觉得......这风的方向变了？\"
郭灵萱的手指在他掌心微蜷，玉镯泛起的柔光刚好映出她眼尾的细纹：\"东南风转西北，三息前。\"她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青竹囊，取出半块龟甲，龟甲表面的卦纹突然泛起幽蓝，\"灵气流速加快了，像......像有人在底下抽气。\"
云逸的脚步顿住。
他背着风凌的身子微微侧转，断剑剑尖挑起一簇幽火——那是用自身精血点燃的\"照阴火\"，专破幽冥幻象。
火光里，众人这才看清脚下的小径：青石板缝里爬满了暗红色的根须，每根根须上都缀着极小的眼球，此刻正随着风的转向，齐齐转向石羽的靴底。
\"操。\"云逸骂了半句，又硬生生咽回去，\"这些东西......刚才还闭着的。\"
风凌的手指在他肩头连点七下，断剑突然嗡鸣。
云逸立刻往右横移三步，后背重重撞在洞壁上——方才站的位置，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无数根须从缝里钻出来，顶端的小眼球滴着黏腻的黑液。
石羽抽出腰间的青锋剑。
剑刃出鞘的刹那，圣心的热度顺着血脉窜遍全身，他看见那些根须在剑光照耀下瑟缩，小眼球里的幽光明显暗了几分。\"走快点。\"他反手握住郭灵萱的手腕，掌心的血痂蹭得她生疼，\"系统关闭前提示过混沌余波会引发空间崩塌，这深渊的封印可能撑不了多久。\"
郭灵萱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攥得更紧。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得很急，像擂鼓，可掌心的温度却稳得惊人——这是石羽最让她安心的地方：哪怕天塌下来，他的手也不会抖。
转过一道石梁时，腐臭突然浓烈到呛鼻。
云逸的招阴火\"噗\"地熄灭。
黑暗中，风凌的断剑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直指前方。
石羽眯起眼，借着圣心的微光，看见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说是洞穴，不如说更像被巨斧劈开的山腹，洞顶垂着钟乳石，每根都有三人合抱粗，地面铺着不知年月的碎石，碎石间的缝隙里，泛着幽蓝的磷火明明灭灭。
\"停下。\"石羽拽住郭灵萱的胳膊。
他的圣心突然剧烈震颤，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剑，\"灵萱，你看洞顶。\"
郭灵萱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钟乳石表面，不知何时爬满了青灰色的藤蔓，藤蔓上的血花正缓缓转动，每朵花中心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他们。
更诡异的是，钟乳石尖端挂着的水滴，落进地面水潭时，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一缕缕黑雾，黑雾飘到半空，竟凝结成模糊的人脸，张着嘴无声尖叫。
\"生魂的怨恨。\"风凌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石面，\"比之前那只巨兽浓十倍。\"他抬起手，断剑指向洞穴最深处，\"那里......有东西在吸这些怨气。\"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
石羽后颈的凉意瞬间蔓延到全身。
他猛地转身，正看见一团黑影从洞穴深处窜出——那是只足有两丈高的幽冥兽，鳞片泛着死灰，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喉间发出的低鸣震得洞壁簌簌落石。
更可怕的是，它胸口嵌着半块暗灵源核心，核心表面的裂痕里，渗出的不是能量，而是粘稠的黑血。
\"是之前那只！\"云逸倒抽冷气，断剑在他手里剧烈震颤，\"它吞了暗灵源核心？！\"
石羽的青锋剑迎了上去。
剑刃与兽爪相击的刹那，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淌。
幽冥兽的力量比之前强了三倍不止，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间的气浪，他连退三步，靴跟在石面上擦出火星，圣心的热度却在此时攀上顶峰，像团火在胸口烧，烧得他眼前泛起金斑。
\"小心它的尾巴！\"郭灵萱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她双手结印，指尖凝出冰锥，冰锥却在触及兽身的瞬间被黑雾腐蚀成白汽。
她咬着唇咬破了皮，从青竹囊里摸出三颗赤阳丹，\"石羽！
吞了这个！
圣心消耗太大，你撑不住的！\"
石羽接住丹药，想也不想塞进嘴里。
丹药入喉即化，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窜遍全身，他感觉眼前的黑雾淡了些，能看清幽冥兽的动作轨迹了。
他反手一剑刺向兽腹——那里是之前战斗时留下的旧伤，可剑尖刚触及鳞片，就像扎进了泥潭，被粘稠的黑血裹住，拔不出来。
\"石大哥！\"云逸背着风凌绕到兽侧，断剑划出半轮银月，\"风凌说它的弱点在眼睛！
那两个黑洞是怨气入口！\"
风凌在云逸背上点头，苍白的手指在虚空划出剑势。
云逸立刻领悟，断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直取幽冥兽左眼。
幽冥兽吃痛，长尾横扫，云逸闪避不及，被扫中左肩，撞在洞壁上，风凌从他背上跌落，滚进碎石堆里。
\"风凌！\"云逸踉跄着扑过去，却见风凌已经撑着断剑站起，嘴角淌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别管我，那东西......在吸我的剑气。\"他咳出黑血，\"它在变强，用我们的攻击变强！\"
石羽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只幽冥兽强得离谱——它根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吞噬他们的攻击，转化为自身力量。
圣心在胸口烫得他发疼，他突然想起系统解析暗灵源核心时的提示：【混沌余波将引发空间崩塌】，或许这只幽冥兽，根本就是崩塌的封印放出来的\"容器\"，专门用来吞噬生魂与灵气，直道......
\"石羽！
看墙！\"郭灵萱的尖叫打断他的思绪。
她不知何时摸到了洞穴左侧的石壁，指尖正抵着一道暗纹，\"这些符文！
是上古封印阵的引灵纹！
我在《九幽冥录》里见过，用生魂怨气为引，能反向吞噬！\"
石羽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洞壁上的暗纹在圣心映照下泛着金光，确实是他在古籍里见过的\"逆渊阵\"——以阵眼为口，将外界能量反哺给阵心。
可现在幽冥兽在吞噬他们的攻击，若能把这些攻击导入阵中......
\"灵萱，你能定位阵眼吗？\"他反手又是一剑，逼退幽冥兽，\"需要多久？\"
郭灵萱的指尖在石壁上快速移动，发簪上的明珠碎成粉末，洒在纹路上：\"阵眼在洞穴中央的水潭下！
我需要你拖住它三分钟，用攻击刺激它吞得更快，等怨气浓度够了......\"她突然抬头，眼里燃着他熟悉的灼灼光芒，\"我能让它把吞进去的，全吐出来！\"
石羽笑了。
他抹掉嘴角的血，青锋剑在掌心转了个花：\"两分钟够吗？\"
郭灵萱的玉镯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冲向水潭，发尾沾着血珠，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线。
云逸已经扶起风凌，断剑与风凌的手指相抵，两人同时低喝，剑气如网，将幽冥兽困在中央。
石羽握紧青锋剑，圣心的热度几乎要穿透胸膛——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没有系统的提示，反而更清醒。
\"来啊！\"他迎着幽冥兽冲上去，剑刃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剑身上，\"把这些都吞了！
吞得越多，吐得越惨！\"
战斗的余波震得洞顶的钟乳石纷纷坠落。
郭灵萱跪在水潭边，指尖渗出鲜血，按在潭边的暗纹上。
她能感觉到怨气顺着纹路往阵眼里涌，越来越快，越来越烫，像要把她的手烧穿。
当潭水突然沸腾时，她知道时机到了——她咬破舌尖，血珠坠入潭中，潭底的暗纹突然全部亮起，发出刺目的金光。
幽冥兽突然发出凄厉的咆哮。
它胸口的暗灵源核心剧烈震颤，黑血如注，之前吞噬的剑气、冰锥、甚至石羽的圣心热度，此刻都顺着核心裂痕倒涌而出，汇进阵眼。
石羽抓住机会，青锋剑凝聚全身灵气，直刺核心——剑刃没入的刹那，他听见\"咔嚓\"一声，核心碎了。
幽冥兽的身体开始崩解，鳞片化作黑灰，双眼的黑洞里冒出青烟。
石羽退到郭灵萱身边，看着它缓缓倒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那股让圣心震颤的东西，还没出现。
果然，在幽冥兽彻底消散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黑灰中升起。
那是个穿着玄色道袍的男人，面容模糊，却能看清他眼底的怨毒：\"你们以为杀了我的兽宠，就能毁了我的计划？\"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磨，\"暗渊的封印早被混沌余波冲开了七道，等我拿回最后一块核心......\"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
洞顶的钟乳石成片坠落，地面的碎石缝里，涌出更多带着小眼球的根须。
石羽握紧郭灵萱的手，圣心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看见云逸和风凌背靠背站着，断剑再次出鞘，剑鸣里带着死战的决绝。
\"灵萱。\"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准备好跑。\"
幽冥尊者的残影突然笑了。
他的身影开始虚化，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跑？
你们脚下的，是暗渊的咽喉。
等我彻底苏醒......\"他的笑声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洞穴深处传来类似巨石滚落的声响，\"记住了，是你们自己打开的门。\"
石羽的圣心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
他望着洞穴深处的黑暗，那里有一双更巨大的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