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诺维齐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他拿出手机,目光触及电话的瞬间,身体下意识放松了下来。
他将目光落在苏漾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你看,医生来消息了,他马上就到,先准备复诊吧。”
苏漾抿了抿唇,并未言语,但怀疑的种子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
夏晚棠立刻牵住苏漾的手,将她拽到柔软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打开了电视。
“我们先看会电视吧。”
苏漾听得出夏晚棠话语里的掩饰,也感受得到夏晚棠身体的轻微颤抖。
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话都没说,机械地将目光投向闪烁的屏幕,任由电视上色彩斑斓的画面逐渐在失焦的瞳孔里变成模糊的光斑。
不多时,菲斯普便敲响了别墅的大门。
诺维齐立刻迎了上去,说了些话,用的是N国的语言,苏漾根本听不懂。
随后苏漾就被带到一间密闭的房间,随着舒缓的钢琴曲从环绕音响里倾泻而出,苏漾忽然坠入记忆的漩涡……
一种熟悉的感觉猛然窜入脑海,同样的香氛,同样的旋律……
钟摆开始有规律地摇晃,铜质摆锤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光,与音乐声交织成无形的网,将她的意识层层包裹。
苏漾强迫自己睁开酸涩的双眼,可眼皮像坠了铅块般沉重。
她缓缓闭上双眼,就在困意即将将她吞噬的刹那,门锁转动的轻微金属摩擦声突然刺破混沌。
她立刻敛去所有情绪,控制着呼吸频率,睫毛却因紧张而微微颤动,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但整个人看起来和已经熟睡的样子无异。
菲斯普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等候多时的一家三口立即围拢过来,男人挺直的西装肩线绷紧,女人攥着羊绒披肩的指尖微微发白,诺维齐则是第一时间将视线移向了床上睡着的苏漾。
兴许是为了让夏晚棠听明白,菲斯普并没有用N国的语言。
“这孩子的意识用常规手段根本无法突破,我只能先诱导她进入深度睡眠,她大概率会记起从前的那些事情,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她全部真相……”
“不行!”
诺维齐眉头紧锁,想也没想就直接反驳道:“你明明说过可以彻底消除记忆!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近乎偏执的疯狂。
菲斯普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那段记忆与她的情感神经深度绑定,就像盘根错节的老树,强行拔除只会造成更严重的损伤……”
一瞬间,苏漾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沉睡的意识深处,尘封的记忆碎片剧烈震颤。
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无数记忆不断重叠,一个完整的故事线骤然浮出水面。
她已经结婚了!
而且她有孩子!
这里不是她的家!
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把生锈的剪刀正在绞碎她的脑神经。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下意识抓紧了床单。
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吸引了门口众人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住了嘴,死死盯着床上双眼紧闭的苏漾。
诺维齐轻手轻脚上前半步,试探着开口:“莉莉?”
苏漾缓缓睁开眼睛,曾经蒙着水雾的瞳孔此刻淬着冰碴,像是被暴风雪席卷过的荒原,格外冰冷。
只一眼,诺维齐就知道这么多天的努力几乎全部白费了。
他猛然转身,死死盯着菲斯普,眉头紧锁,灰蓝色瞳孔里翻涌着惊怒交加的暗潮:“你不是说她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吗?”
菲斯普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格外慌乱。
他哆哆嗦嗦地回应道:“理论上应该……”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
还没等菲斯普把话说完,苏漾已经撑着颤抖的手肘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天鹅绒毯顺着她单薄的肩头滑落,在腰际堆成暗色的云。
赤裸的双脚下床时,苏漾的身体传来一阵无力感,膝盖不受控地发软。
就在她即将跌倒的瞬间,夏晚棠带着一阵香风冲上前,将苏漾紧紧搂在怀里。
“莉莉,这就是家啊!”
夏晚棠嗓音沙哑,透着些许哽咽,“我是妈妈啊,你看看我……”
苏漾剧烈挣扎着,从夏晚棠的怀里退了出来,圆圆的杏眼里盛满警惕。
纵使夏晚棠和她长得很像,她依旧没法放心下来,总会下意识排斥夏晚棠的触碰。
眼见着局势又要陷入沉寂,一旁的诺维齐果断开口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就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笃定的口吻成功唬住了苏漾,她变得有些犹豫。
“那你们刚刚为什么不同意我出去?”
诺维齐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露出标准的假笑,应答的话语如同背熟的台词般脱口而出:“当然可以出去!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去,刚刚只是医生来了,所以想着先让你复诊……”
苏漾眼底的疑惑如迷雾般愈发浓重,明明前不久一家人还这么抗拒让她出门,此刻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种反常让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纵使有无数疑问在心间,但那个模糊却又熟悉的身影,如同磁石般牵引着她。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男人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那张脸仿佛与她隔着一层薄雾,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难以触及。
她确定,这张脸和在窗台上惊鸿一瞥的身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驱使着她一探究竟。
踏出庄园大门的瞬间,苏漾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这座庄园气势恢宏,宛如一座小型城堡,高耸的围墙如同巨人般矗立,安保人员身着黑色制服,身姿挺拔如青松,目光锐利。
苏漾佯装随意地漫步,脚步却不自觉地朝着屋后那株老槐树的方向移动。
那棵槐树历经岁月沧桑,虬曲的枝干向四周伸展,树冠如同一把巨大的伞,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