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骤然响起时,百里玉祁正要踏出宴会厅最后一圈。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
“喂。”
“老大……”电话那头传来钟舜的声音,一贯吊儿郎当的少年,此刻却结结巴巴,带着明显的慌乱,“我、我跟姬姐……出来透透气,然后——一辆车,一辆车就、就那么直直地冲过来了!”
百里玉祁猛地顿住脚步,声音沉了几分:“什么?”
“淑芬姐。”钟舜的声音已经透着颤,“我角度偏点,往旁边一跳,她来不及……车直接撞上去就逃了,油门轰得飞快,根本没人拦得住!”
“现在人呢?”
“在医院急诊室……医生说在抢救,不让我进去,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撑着一口气在说话,“老大,我该怎么办?”
百里玉祁闭了闭眼,语气强硬而冷静:“听着,先冷静。守在门口,我们这边马上来人过去,你冷静。”
“……好,我等你们。”钟舜低声应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挂断电话后,百里玉祁没有一刻犹豫,转身快步穿过宴会厅,目光一扫,很快锁定了站在靠柱处的灰老和池本真一。
他大步走过去,低声道:“出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色立即收紧。
“姬淑芬被车撞了,人在急诊室,钟舜守在外头。”百里玉祁语气冷得像结了霜,“逃逸车直冲,明显是冲着他们去的。”
灰老左右看看,声音低沉:“昭文呢?”
百里玉祁的喉结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自顾自抬手打开手机,快速操作几下,调出一串定位数据。
地图界面上,一个闪烁的红点停在三公里外的偏僻路段,数秒后断信。
“已经不在会场了。”他抬起头,眼里没有半分表情。
灰老一锤定音:“被绑架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百里玉祁声音压得极低。
“魇在她身上,虽然不知道对方发现没有。”灰老眯起眼,像是看穿了幕后的手,“对他们来说,她简直是香饽饽。”
“兵分两路。”池本立即做出反应,“我去医院看淑芬。”
灰老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找昭文。”
百里玉祁没有回答,只低头重新确认了一次定位,随后将手机关了。
灰老斜过眼:“你在她手机上装了定位?”
“嗯。”百里玉祁脸上没什么波动。
灰老挑眉,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池本拍拍他的肩:“我到医院后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好。”百里点头。
三人分头行动。
刚走出酒店旋转门,夜风扑面而来,百里玉祁掏出烟,手指一抖才点着。他深吸一口,将第一口烟狠狠压进喉咙里,薄唇紧抿,脸色沉如铁。
哪怕身穿笔挺西装,站在高档酒店前,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像随时会出鞘的刀,锋寒逼人。
任谁看了——
都知道他现在极度不耐烦,也极度危险。
......
车厢内安静得几乎诡异。
窗外夜色飞掠,远光灯不时闪入车内,斑驳地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却像什么都照不透。
后座最边上,何淮一脸阴沉地坐着,身子斜靠,像随时准备绷紧。他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敲在膝上,一下一下,没什么节奏,也没有尽头。
副驾驶上,吴锐翰一边翻着通讯器,一边若有若无地看他,挑了挑眉:“你到底怎么了?”
何淮没搭腔,只是抬眼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望向窗外,神情压抑得像风暴来临前的深海。
后排中座,解平观端坐,身边是昏迷的解昭文。她双手被束缚在身体两侧,整个人陷在真皮座椅中,头靠着一侧,头发垂落,像一只沉睡的猫。
而在最后一排,独自而坐的老太太正闭目养神。灯光掠过她的面容时,会让人忍不住错觉,那分明是解家二姑奶奶的脸——但比起那位尚有人情味的长辈,这位却像是从某张褪色遗像里爬出来的存在。
安静、冷淡、带着某种绝对权威。
解平观下意识侧头,又一次朝解昭文看去。
他这一路上都能感觉到——有股极淡的魇气,在这狭小空间内徘徊。
他闭上眼试图凝神捕捉,却始终找不到来源。
他皱起眉头,目光重新落回解昭文身上。
这小丫头,一身魇气,按理说早该外泄。可现在,她身上就像被某种极致压制术法包裹着,连他都感应不到哪怕一丝裂缝。
她是睡着的——他很确定。但……
这气息,绝不该这么干净。
他抬手,伸向她的脸,语气低沉:“她很不对劲,检查一下。”
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她眼角时,旁边何淮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奉承:“哎呀,头儿,这种小事哪敢劳您动手,我来、我来。”
他笑着,眼神却带着某种不动声色的戒备。
“不就是查魇嘛,掀个眼皮,我来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将解昭文的身体朝自己这边挪了一点,动作流畅得像是服务周到的副手。
他伸出手,极轻地按住她的下颌,缓缓掀开一边眼皮——
下一瞬,他的呼吸顿住。
一只乌黑的瞳孔正死死盯着他。
不是清醒的目光,更像是某种沉睡中本不该睁开的灵识——那眼底一片黑雾翻滚,像是魇在倒映,某种被封在深渊里的东西,从缝隙里望了他一眼。
可她明明没有睁眼。
她的身体仍旧沉着,呼吸匀长,昏迷状态,仿佛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何淮怔了短短一秒,指尖几乎要僵住。他迅速调整呼吸,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按回她的眼皮,顺手不着痕迹地替她理了理额发。
然后轻描淡写地朝解平观笑道:“一切正常,头儿。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没什么魇,也没什么危险。”
“?”解平观皱着眉,像还在疑虑,“我方才确实感受到——”
“可能是你太紧张了。”何淮打断他,声音和气,“这不怪您,您太谨慎了。”
他说完,顺势把手放回自己膝盖上,掌心微微发汗。
不敢再看车里人的脸色,能感觉到做后那位老太太,本来假寐闭着的眼睛因为听到他们交谈睁开了。
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