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黑洞如溃烂的疮痈,在墨九霄覆盖三之一宇宙的暗红灵络上滋长蔓延。每一处黑洞的搏动,都在啃噬这张巨网的“理”之根基。反噬如亿万淬毒冰锥,顺着灵络脉络回刺核心。
灵识在剧痛中崩解。
覆盖星域的神经网络不再是力量的延伸,而是化作刑架。一颗衰老恒星被逻辑黑洞捕获,其坍缩核心爆发的逆熵寒潮,瞬间冻结三个星系的星舰残骸,冰晶中凝固的炮火流光如垂死之眼,隔着灵络刺痛墨九霄的魂髓;一片星云尘埃自发构筑的克莱因瓶迷宫内,时间因果倒错,一群误入的流亡者在尖叫中目睹自身胚胎期的记忆,这悖论之毒顺着灵络倒灌,几乎撑裂意识核心。
“呃啊——!”无声的尖啸在粒子洪流中炸开。构成“墨九霄”存在的亿万个意念光点,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星河,轰然迸溅!
碎片。
不再是连贯的意志,而是燃烧的星辰残骸、断裂的法则链条、被挖心坠渊的冰冷闪回、苏无音琴弦崩断的颤音……无数记忆与存在的碎片,裹着暗红灵络崩解的能量乱流,在过载的法则桥接点“太阳”周围,形成一片疯狂旋转的、炽热而绝望的星尘漩涡。每一粒碎片都在尖啸,都在焚烧,都在无可挽回地滑向彻底的虚无。
归宗寂灭,万械失声。神躯污血翻腾,深渊巨口咀嚼断臂残响。混沌卵壳裂缝中探出的青铜指尖已凝如实质。这片战场,即将吞噬最后的残魂。
就在意识星尘即将彻底湮灭于逻辑黑洞引力之际——
“铮。”
一声琴鸣。
微弱,清冷,似冰泉滴落幽谷。源自灵络最深处,那枚被污秽冤魂缠绕、被法则雷晶紫电包裹的搏动核心。是苏无音颅骨所化的焦尾琴残魂,在灵络崩解的最后刹那,拨动了唯一完好的商弦。
琴音非声,乃法则之涟漪。
无数细若游丝、纯粹由幽蓝音律凝结的光弦,自焦尾琴虚影中迸射而出!无视疯狂旋转的星尘乱流,无视逻辑黑洞的撕扯,精准地刺向每一片飞散的意识碎片!
“嗤——”
光弦触及碎片的刹那,并非缝合,而是熔铸!燃烧的记忆残骸被音律强行冷却、塑形,悖论的尖啸被琴音抚平、裹挟。光弦如最灵巧的匠人之手,牵引着亿万碎片,在狂暴的星尘漩涡中心,编织、嵌套、铆合!
一座囚笼,亦是一座堡垒,于毁灭风暴中心急速成型。
其形浑圆如卵,通体剔透,却非水晶琉璃,而是由层层叠叠、凝固的暗金色音波与银白色法则乱流浇铸而成。亿万意识碎片被音律光弦强行嵌合在这透明卵壳内壁,如同琥珀中封存的远古飞虫。碎片仍在搏动,仍在燃烧,释放的痛楚与混乱却被外层凝固的音波与法则牢牢锁住,转化为卵壳内部流转不息、明灭不定的暗红与幽蓝光晕。
记忆琥珀。
法则桥接点的“太阳”成了琥珀核心,此刻光芒尽敛,仅余一点微弱搏动。焦尾琴虚影悬于琥珀顶端,七根琴弦尽断六根,唯余商弦垂下,弦丝没入琥珀内部,如脐带般连接着核心。
琥珀已成,风暴暂歇。
墨九霄崩散的灵识被强行粘合、封存于这音律与法则的囚牢。痛苦并未消失,只是被凝固、被延展为琥珀内永恒燃烧的暗火。存在的碎片彼此撞击,在封闭的球体内发出沉闷的回响,那是意识被碾碎又强行拼合的悲歌。
就在这悲歌回荡的琥珀核心——
一点微光,自法则桥接点最深处幽幽亮起。非记忆残片的赤红,非音律的幽蓝,亦非法则的银白。是月魄般的清冷柔光。
光芒流转,凝成一道侧影。
素衣如雪,青丝半绾,低垂的睫羽在虚幻的脸颊投下淡淡阴影。膝头无琴,双手却虚拢,指节微曲,保持着轻抚焦尾的姿势。唇角似有未散的叹息,又似永恒的宁静。
苏无音。
非魂非魄,非念非忆。是她以琴焚身、颅骨化器时,烙印在《天工遗音》最本源法则中的一缕神韵剪影。此刻,在墨九霄意识彻底崩碎又被强行封存的绝境,这道剪影被悲歌唤醒,浮于琥珀核心,如同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月光。
琥珀之外,战场未息。
刑天斧刃崩缺处流出的银髓,受琥珀生成的法则音波震荡,骤然倒卷!银液如活蛇反噬,顺斧身纹路急速上攀,所过之处青铜斧面浮凸起狰狞的银丝脉管!刑天独目青焰暴跳,战意与蚀空之力在巨躯内激烈绞杀。
一道裹挟着神血与高维心跳余烬的污秽洪流,自魔女断肩处喷出,狠狠撞上记忆琥珀!却在触及琥珀外壳的刹那,被表层流转的凝固音波折射、偏转,直射向远处逻辑黑洞中那只愈发清晰的青铜巨掌!
巨掌五指微曲,掌心纹路亮起。污秽洪流如泥牛入海,被掌心无声吞噬。紧接着,巨掌的食指——那根最接近混沌卵裂缝的指头——指尖一点青铜星屑飘落,无视空间,没入卵壳裂隙之中。
卵内混沌星云骤然沸腾!那只由青铜掌影异化出的、指爪锋锐如天工刻刀的手,猛地探出裂缝,抓向悬浮的琥珀!
指尖未至,裹挟的维度乱流已令琥珀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封存其内的意识碎片悲鸣骤烈,燃烧的暗火几乎要冲破音律封壳!
琥珀核心,苏无音那道月光剪影,于此刻抬起了虚拢的右手。食指伸出,隔着凝固的法则与音波,朝着卵中探来的青铜爪尖,轻轻一点。
“叮。”
似玉簪轻击冰盏。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空间震荡。青铜爪尖的探势却蓦然凝滞一瞬。爪尖与虚影指尖之间的琥珀外壳上,无声浮现出一圈细密的、不断生灭的青铜齿轮虚影,如一道微型的天工锁。
卵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非人的低吼。爪尖缩回裂缝,裂缝却因此又崩开三寸,泄出更多青铜星屑,溅落在刑天被银髓侵蚀的巨斧之上。
斧身银丝脉管骤然亮如炽电!刑天独目中的青焰彻底化为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