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办公室内。
潘建伟教授刚在屏幕上敲下论文最后一行，伸了个懒腰。
这篇论文是近期研究的关键成果，他还得在今晚之前把全部数据再核对一遍。
想到这里，潘建伟立刻起身，快步走向隔壁实验室。
“老薛。”
“我让你帮忙验证的数据怎么样？我这边论文急着要。”
然而，实验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名硕士生在调试设备。
“你们导师呢？”
一名硕士生连忙放下手中的器材回答：
“潘教授，我们导师现在应该是在监考呢。”
潘建伟皱了皱眉，问道：
“监考？什么考试，我怎么不知道。”
中科大什么时候会让一个重点项目的负责教授去监考了？
几名硕士生互相对视一眼，只能小声解释：
“好像是……硕士特招考试？”
“听说有个‘天才少年’来考试？不太确定。”
潘建伟“嗯？”了一声，问清了教室的位置，随即快步赶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争执声。
“政道，你来找我当导师，立刻就能上项目。”
“政道，你对凝聚态物理感兴趣吗？我这边正好做这方向。”
潘建伟抬手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门，薛教授和老教授看到他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甚至下意识把少年往身后挡了挡。
“那个，没打扰你们吧？”
“老薛我来找你要数据。”
薛教授听到后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边点头边伸手想把潘建伟往外带。
两人正要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
“您是潘建伟教授吗？！”
潘建伟脚步顿了一下。
“我看过您写的论文！有些问题想问您！”
听到这里，他立刻回过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十四五岁的少年。
“哦？”
潘建伟微微挑眉，“你说说，你看过什么？”
李政道几乎是脱口而出：
“您那篇发表在 pRL上的文章——《长距离量子纠缠分发实验》。”
“我把实验部分和您推导的模型都看了三遍。”
说着，他急忙补了一句：
“我主要想问的是……您在建立噪声通道模型时，为什么在第三段使用的是相位阻尼通道。”
“按照您的实验条件，退相干的主导项应该是散射诱导退偏振，不是吗？”
“如果把模型改成 depolarizing 通道，后面那个 bell 态保真度的下降曲线，会不会变成另一种形式？”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潘建伟原本随意的表情，瞬间收了几分。
这小孩…...有点东西啊？！
他沉吟了半秒，随即点点头：
“不错，这个问题问得挺好。”
“相位阻尼通道，是我们在当时实验条件下结合激光稳定性、环境扰动、光路噪声这些因素，综合评估后选出的最合适模型。”
“而你说的 depolarizing 模型……确实适用于湍流更强、散射更随机的场景。”
“不过在我们那套实验里，它并不是主导因素。”
李政道听完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潘建伟看在眼里，兴趣更浓，便随口问起了刚才的笔试情况。
当听说那张“结合本科内容”的卷子他竟然考了满分。
又得知这孩子，只用了六个月自学完硕士阶段课程。
潘建伟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几分。
当场把有关量子、统计、数学物理的硕士内容都问了一遍。
李政道对答流畅，只是在涉及具体实验操作时明显不足。
但这一点，不但没有影响潘建伟对他的印象，反而让他升起了强烈的爱才之心。
——理论底子扎实，实验慢慢补就是了。
于是也不管薛教授还在旁边，直接问道：
“政道是吧？”
“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研究生？”
李政道几乎没犹豫，立刻点头。
“我愿意！”
薛教授听到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喊道：
“老潘你这人可太不厚道了！”
“再说了你今年不是不收硕士生了吗？！”
潘建伟听到后哈哈一笑。
“这有什么难的。”
“我这两天给学校申请一下，留个硕博连读的名额。”
说着，他又看向李政道：
“当我学生，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今天下午去量子中心 501 找我。”
“明天开始，准备进组做实验。”
李政道立刻站起身，激动得浑身颤抖。
潘建伟见状，心情也跟着大好，随手拍了拍薛教授的肩膀。
“抱歉了老薛。”
“过两天专门请你吃饭。”
说完，他转身走出教室，只留下生无可恋的薛教授和老教授两人。
——
二楼休息室里。
任星云和负责人正坐在沙发上等消息。
没过多久，门被忽然推开，李政道一脸兴奋的冲了进来。
“老师！”
“我通过了！！！”
负责人听到后，立刻站起来恭喜。
“恭喜你呀政道。”
“是跟着薛教授还是王教授？”
李政道连忙摇了摇头。
“是潘建伟教授！”
“他还说，会帮我申请一个硕博连读的名额！”
这话一出口，任星云和负责人都有些惊讶。
潘建伟，目前华国量子物理领域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李政道能被他看中，那么未来的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甚至如果能顺利的走下去，十五岁硕士，将来甚至四十岁不到，就有机会冲击院士。
此刻任星云的心里，由衷的替他高兴。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李政道的头：
“走吧，中午请你吃顿好的。”
“下午我再带你在京城好好转一转。”
哪知道李政道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老师……我下午就要开始做实验了。”
“潘教授说，让我尽快熟悉环境。”
说完，他深吸了口气，突然对着任星云连鞠三个躬。
“老师，您为我做的这些，我会一辈子记得。”
“等有一天我真的有能力了——”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辜负祖国！”
任星云看着面前的男孩，脑海里不断闪过这半年多以来朝夕相处的画面。
眼眶也变得有些湿润，似乎是不想在学生面前流泪。
任星云上前狠狠拥抱了李政道一下。
“好样的。”
随后他简单拜托负责人，尽快把学籍手续办好。
李政道坚持要送他，却被任星云摆手拒绝，独自走出休息室。
他沿着楼梯往下，穿过安静的大厅，一直走到校园外的路口，才从兜里摸出手机。
几声震动后，话筒里传来白甜甜关心的声音。
“政道怎么样？通过了吗？”
任星云轻轻嗯了一声。
“这小子没给我丢脸，通过了。”
随后话筒里就是短暂的沉默。
“怎么了，星云？”
任星云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
“没事……我就是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