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的震动像被巨锤反复砸在地基上,林阎的太阳穴随着轰鸣突突直跳。
生死簿残页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金边如活物般沿着他的手腕攀爬,他能清晰听见纸页里传来类似心跳的嗡鸣——这是残页主动要求共鸣的信号。
\"护好小阿七!\"他的吼声被房梁断裂声扯碎,右手却稳稳将残页举过头顶。
玄色纸页展开的刹那,金芒如潮水般漫开,最先撞上的镜面碎片在护盾上炸开银星,像有人往平静的湖面扔了把碎钻。
沈青被气浪掀得踉跄,发尾扫过林阎后颈时,他闻到一股焦糊味——是她刚才为挡飞刃,用隐气符灼烧了衣角。
\"阿七!\"沈青反手扣住小阿七的手腕,小姑娘的手像团温软的棉花,却在颤抖。\"钥匙...\"沈青蹲下来,拇指抹掉孩子脸上溅的血珠(不知是镜碎的玻璃渣还是黑影的脓水),\"你能感觉到它在哪吗?\"小阿七睫毛颤了颤,眼尾还挂着被气浪激出的泪,却乖乖闭了眼。
她的指尖抵在眉心,像在够什么够不着的东西,忽然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跳动的金光:\"左边!\"她抬起沾着灰的小手指,\"那边有光,像萤火虫堆成的河。\"
王书生的咳嗽声从右侧传来。
林阎转头时,看见老学者正弯腰捡起半块镜碎片,镜片上还凝着未散的黑雾。\"这些镜子...\"王书生用袖口擦了擦镜片,突然顿住,指节捏得发白,\"不是普通的法器。\"他把碎片转向众人,镜面上浮起模糊的影像:白发老者伏案书写,纸页上\"九幽纪元\"四个字泛着朱砂红,而当镜头扫过典籍内页时——林阎的呼吸骤然停滞。
\"林阎...将成为终结者。\"王书生的声音发涩,像是含着碎玻璃,\"这是...三千年前的记载。\"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原来那些传说不是空穴来风,你早被写进了玄界的命盘里。\"林阎的指甲掐进掌心,生死簿残页的热度突然窜高,烫得他几乎要松手。
他想起昨夜在破庙借宿时,残页也曾这样发烫,当时他以为是附近有孤魂,现在想来...或许是在提醒他,有些真相早该被看见。
\"小心!\"沈青的尖叫混着骨角刮擦地面的声响。
林阎猛地转头,上百道黑影已呈扇形围拢过来,骨角上的脓水在地面拖出绿痕,腐臭的气息几乎要呛进肺里。
为首的黑影张开嘴,露出满嘴利齿,那声音像是指甲刮黑板:\"记忆...要吞噬记忆...\"
\"是镜影兵。\"王书生突然扯住林阎的衣袖,\"它们是过去战斗的记忆具象化!\"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破忆符!
用你的符箓打印机,精准打击核心记忆点!\"林阎的手已经摸向腰间的金属盒——那是变异的法医工具箱改造的符箓打印机,此刻外壳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感知到了危险。
他快速按下三个按钮,银白的符纸\"唰\"地弹出,墨色在纸上游走成扭曲的咒文。
\"去!\"林阎挥手,破忆符如利箭穿透最近的黑影。
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骨角上的脓水突然变成透明,身体开始像被揉皱的纸般塌陷——它的记忆里浮现出一个持剑修士,正用同样的符纸将它斩杀。
沈青趁机从左侧绕后,隐气符让她的身形淡成一道影子,匕首捅进另一个黑影后颈的瞬间,那怪物的记忆碎片如烟花炸开:是某个雨夜,它被封印在镜中时的不甘与怨恨。
\"走!\"林阎拽住王书生的胳膊,护盾在身周重新凝实。
小阿七的手指始终指向左侧通道,那里的镜面虽然碎裂,却有淡金色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像极了黎明前的天光。
他们跑过满地镜渣时,林阎瞥见某块碎片里映出自己的脸——眼尾的金纹不知何时爬到了太阳穴,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通道尽头的铜镜比想象中更大,几乎占满整面墙。
林阎的掌心抵在镜面上,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镜中没有他们的倒影,反而是座悬浮着巨大符文碑的城市,青石板路上的行人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服饰,有孩童举着糖画跑过,有老者在茶摊前摇着蒲扇——这与他们之前见过的阴诡倒悬宫殿截然不同,倒像是...真正的人间。
\"这才是真正的九幽玄界。\"小阿七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在梦里见过的,阿娘说这里没有鬼怪,没有阴司,只有...阳光。\"林阎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自己刚穿越时见过的荒村,想起那些被邪祟啃食的村民——如果这镜中世界才是真实,那他们之前经历的一切,算什么?
铜镜突然泛起涟漪,像是被投入了石子。
林阎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已经裹住他的腰。
沈青的手在半空抓了个空,王书生的残卷\"啪\"地掉在地上,小阿七的小拳头攥住他的衣角,说:\"大哥哥,我不怕。\"
倒悬宫殿的残影在视野里逐渐模糊,林阎最后看见的,是生死簿残页空白处新浮现的血字,在金光里忽明忽暗:\"你救不了她\"。
而被他护在怀里的小阿七,正盯着他身后,轻声说:\"镜子里的我...在对我笑。\"
下一秒,黑暗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