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汜水关,通往洛阳的官道上竟空无一人。道旁田野荒芜,村庄萧条,与袁绍记忆中繁华的中原景象大相径庭。
“十常侍乱政,百姓流离啊。”袁绍叹息道,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正午时分,洛阳高大的城墙已遥遥在望。城头旌旗招展,却不见往日的皇家气派,反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主公,情况不对。”赵云突然勒住马匹,“城门守卫全是生面孔,且暗处似有伏兵。”
袁绍眯起眼睛,果然看见城垛后寒光隐现。他冷笑一声:“看来何进的处境比我想象的更糟。”他从怀中取出何进密信,又仔细看了一遍,“信中说‘月晦之夜,宫门易主’,今日正是晦日……”
话音未落,洛阳城门突然洞开,一队骑兵疾驰而出,为首者高喊:“可是袁本初大人?大将军已等候多时!”
赵云银枪横握,挡在袁绍身前:“来者通名!”
“末将吴匡,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迎接!”那将领在马上抱拳,神色焦急,“袁公速随我入城,迟则生变!”
袁绍与赵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两人随吴匡入城,却发现街道两侧店铺紧闭,行人绝迹,只有全副武装的兵士列队巡逻。
“吴将军,洛阳为何如此戒备?”袁绍故作轻松地问道。
吴匡额头渗出冷汗:“袁公有所不知,昨夜宫中传出消息,十常侍欲对大将军不利。大将军为防不测,已调集亲信兵马戒备。”
行至大将军府前,袁绍突然勒马:“且慢!何进邀我前来,为何不在宫中相见?”
吴匡面色一变,正欲解释,忽听府内传来一声惨叫。赵云反应极快,银枪如龙,直指吴匡咽喉:“尔等设伏?!”
寒光凛冽,枪尖直指吴匡咽喉。
赵云单手持枪,龙胆亮银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枪尖距离吴匡的喉咙不过三寸。他双目如电,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身后,袁绍被十余名亲卫护在中间,脸色苍白如纸。
“吴匡!”赵云声音低沉如雷,“你敢动袁将军一根汗毛,我必让你血溅五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府内传出:
“袁将军无忧,王某刚处理了一些杂碎。”
这声音不大,却如利剑出鞘般穿透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袁绍闻言一怔,这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府门内,一道青影缓步而出。
来人一袭素色长衫,腰间悬一柄古朴长剑,看似闲庭信步,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跳的间隙。他面容清癯,双目如古井无波,看似平凡无奇,却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袁绍瞳孔猛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在他与甄氏的大婚宴席上,曾有一人独坐角落,不言不语,而后飘然而去,未留姓名。
“是...是你!”袁绍失声叫道。
袁绍此时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王先生!当年婚宴一别,不想今日再见,竟是在这般境地。”
王越说道:“不要紧张,这位小友,放下枪吧!”
赵云闻言手腕一翻,亮银枪在空中划出半轮清辉,“铮”的一声归入背后枪囊。
他整了整染尘的衣襟,朝吴匡抱拳深揖:“适才冒犯,还望将军海涵。”
吴匡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古铜色的面庞闪过窘色。他仓促还礼时,铁甲叶片碰撞出细碎的声响:“无妨...无妨...”
“大将军已在府中备下酒宴,诸位不如...”
王越却将目光凝在赵云身上。剑圣深邃的眼眸似能洞穿人心,他忽然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宽大的袖口露出布满剑茧的指节:“小友可愿与老夫品茗论武?”
赵云略一迟疑,看向袁绍。袁绍连忙道:“子龙但去无妨,今日多亏二位,绍感激不尽。”
王越已转身向府内走去,赵云略一思索,提枪跟上。
穿过几重院落,王越在一处僻静小亭停下。亭外一株老梅,花开正艳。
赵云长枪拄地,抱拳行礼:“常山赵子龙,见过王前辈。”
“你师从何人?”王越突然问道。
赵云恭敬答道:“家师姓童,讳名不愿透露。”
王越眼中精光一闪:“童渊?难怪枪法中隐有百鸟朝凤的影子。”
赵云心中一惊,师父确实曾言其枪法源自凤鸣山一脉,但从未提及师祖名讳。
王越似看出赵云疑惑,淡淡道:“三十年前,我与童渊有过一面之缘。他的枪,很好。”
说着,王越解下腰间长剑,平放于石桌上。剑鞘古朴,上有云纹,看似平凡却隐隐有寒气渗出。
“此剑名‘青霜’,随我二十余载。”王越轻抚剑鞘,“今日见你,觉得有缘。可愿接我一剑?”
赵云心头一震,这是要试他武功。他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请前辈赐教。”
王越点头,忽然并指成剑,轻轻一点。赵云只觉一道无形剑气扑面而来,快得不可思议。他本能地旋身避让,龙胆枪如银龙出海,直刺王越所指方向。
“叮”的一声轻响,枪尖与无形剑气相撞,赵云连退三步,虎口发麻。
“枪是好枪,法也是好法。” 王越忽然开口,声音沉缓,“只是杀气太重,锋芒太露。”
赵云收枪而立,额间薄汗未消,闻言微微蹙眉:“前辈何意?”
王越不答,反手抽出案上长剑,剑锋未动,剑鞘却倏然飞出,直射赵云面门!赵云本能抬枪格挡,枪尖寒芒一闪,精准点中飞来的剑鞘——然而,就在枪尖触及剑鞘的刹那,剑鞘竟诡异地一偏,擦着枪杆滑过,轻轻撞在赵云肩头。
“看,这便是问题。” 王越缓缓收剑,“你的枪法凌厉刚猛,每一击都直取要害,可正因如此,敌人只需稍加观察,便能预判你的路数。”
赵云低头凝视手中长枪,若有所思。
王越继续道:“真正的杀招,不在于锋芒毕露,而在于藏锋于拙。你的枪若少三分杀气,多一分绵柔,敌人反而更难捉摸。”
他说罢,忽然拾起地上一片落叶,指尖轻弹,落叶如蝶般飘向赵云。赵云下意识挥枪去斩,可那落叶却在枪风临近时陡然一滞,轻飘飘地绕过枪尖,落在他的手腕上。
“枪势太急,便失了变化。” 王越淡淡道,“若你能收敛杀气,让枪法如春风拂柳,看似柔和,实则暗藏杀机,那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
赵云沉默片刻,随即郑重抱拳:“多谢前辈指点,云受教了。”
王越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渐暗的天色,似有深意:“记住,真正的强者,不在于如何击败对手,而在于如何让对手……连你的枪从何处来,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