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水裹挟着泥沙滚滚东流,浪涛拍岸之声如战鼓擂动。
南皮城外的校场上,七千五百名精锐骑兵肃立如林,战马不时打着响鼻,铁甲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袁绍身披紫金战袍,立于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台下众将士。他手中握着刚刚收到的密报——曹操已率亲信离开洛阳,正在前往渤海郡的路上。这个消息让他嘴角微微上扬,机会终于来了。
“主公,各部已集结完毕。”谋士田丰上前一步,低声道,“关羽将军的三千轻甲刀骑兵、赵云将军的三千皮甲枪骑兵,以及麴义将军的一千五百弓骑兵,随时可以出发。”
袁绍点点头,转向身旁另一位谋士沮授:“公与以为,此次出兵,胜算几何?”
沮授捋须沉吟:“城中仍有西园军、袁术等人坐镇。我军以‘清君侧’为名,师出有名,且皆是精锐骑兵,行动迅捷。若能速战速决,趁其他诸侯反应过来前控制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事可成。”
“好!”袁绍击掌大笑,“传令下去,即刻出兵!目标孟津渡,直取洛阳!”
军令如山,号角声顿时响彻云霄。各部将领迅速归位,整装待发。
关羽骑在战马上,手抚长须,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身旁的副将低声道:“将军,此次出兵,真是为了清君侧吗?”
“慎言。”关羽低喝,却也不禁皱眉。他投奔袁绍多时,深知这位四世三公大哥的野心。清君侧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争夺天下霸权。
不远处,赵云银甲白袍,手持龙胆亮银枪,正与副将交代军务。他年轻的面庞上写满坚毅,虽对袁绍的动机有所保留,但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况且,若能借此机会铲除张让这等阉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子龙将军。”麴义策马而来,他身披轻甲,背负长弓,脸上带着几分傲色,“我部为先锋,先行渡河。将军可要与我比一比,看谁先拿下孟津渡?”
赵云淡然一笑:“麴将军勇武,云自愧不如。此战关乎天下大势,还望将军谨慎行事。”
麴义哈哈大笑:“区区孟津守军,何足挂齿!看我先登营弓骑兵的厉害!”说罢,扬鞭而去,身后一千五百名弓骑兵如风般卷起尘土。
暮春的洛阳城,本该是桃李争艳的时节,却因连日阴雨显得格外阴郁。皇宫深处,长乐宫的檐角滴落着雨水,像极了垂泪的美人。
董太后倚在紫檀木雕凤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那镯子通体碧绿,是当年先帝所赐,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慰藉。窗外雨声淅沥,掩盖了殿内铜漏的滴答声,却掩不住她心头翻涌的思绪。
“太后,董将军到了。”老宦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董太后抬起眼睑,眼角的皱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刻。“让他进来。”她将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中央,正好压在天元位上。
董承踏入内殿时,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解下佩剑交给侍从,跪拜行礼的动作干净利落。“臣董承,拜见太后。”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董太后指了指身旁的坐席,案几上早已备好温酒。
“近日朝中风波不断,哀家甚是忧心。”她注意到董承眼下泛青,显然连日操练西园军让他疲惫不堪。
董承心头一紧。他当然知道太后所指何事——天子病重,储君未定,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明争暗斗,朝堂上暗流涌动。
“姑母保重凤体要紧。”董承谨慎应答,“朝中诸事自有大臣们操持。”
董太后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碎冰相击:“大臣?如今朝中还有几个真心为汉室着想的大臣?”她忽然压低声音,“哀家今日唤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她挥了挥手,宫女们无声退下。殿内只剩下姑侄二人,连烛火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哀家听说,何进最近频频召见袁绍?”
董承接过酒盏的手微微一顿。“正是。袁本初昨日刚入大将军府,密谈至三更。”
董太后冷笑一声,金步摇垂下的珠串随之晃动,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袁氏四世三公,如今倒与屠户出身的何进沆瀣一气。”她突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承儿,你觉得协儿如何?”
殿内铜漏滴答作响,董承感到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谨慎地回答:“陈留王天资聪颖,太傅常赞其有过目不忘之能。”
“比起他那懦弱无能的兄长呢?”董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董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半月前在嘉德殿见到少帝刘辩的场景——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在朝会上瑟瑟发抖,连玉玺都捧不稳当。而九岁的刘协在董太后膝下长大,举止言谈已初具帝王风范。
董太后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先帝在时,常言辩儿难担大任。”她手指划过棋盘,白玉棋子被推倒在黑檀木的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今天下动荡,更需要一个果决的君主。”
“姑母的意思是……”董承感到口干舌燥,酒盏中的液体晃出些许,沾湿了他的手指。
“辩儿懦弱,非帝王之才。”董太后开门见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协儿聪慧过人,又有帝王之相。哀家欲立协儿为储,你以为如何?”
董承倒吸一口冷气。废长立幼,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他额角渗出细汗,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
“姑母,此事……恐怕何皇后与大将军……”
“何氏算什么东西!”董太后突然厉声打断,保养得宜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一个屠户之女,也配决定我大汉江山由谁继承?”
她猛地站起身,翡翠镯子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董承这才注意到,案几上赫然摊着一份帛书——那是天子诏书的样式。
“哀家已与张让等人商议过。”董太后声音低沉,如同毒蛇吐信,“只要天子……只要时机一到,便可动手。”
董承心跳如鼓。他明白太后言下之意——天子病危,时日无多。若真能废长立幼,董氏一族将权倾朝野。但若失败……
“姑母,此事风险太大。”他艰难开口,“何进手握重兵,朝中大臣多依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