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棚户区的巷子里还没几个人影,江屿就起床了。
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的胡茬是刮干净了,可头发还是乱蓬蓬地翘着,怎么压都压不平。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出门找个理发铺。
街角那家“红太阳理发店”是老地方了,开了十几年,师傅手艺不算顶好,但干净利落。
现在还早,江屿进门时,店里还没几个客人,师傅正坐在转椅上打盹,一看他来了,招呼都不用打,直接拍了拍椅背:“剪短?”
“嗯,利落点。”江屿点头,坐了下去。
推子嗡嗡响起,头发一缕缕落下。
江屿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沉静。他突然意识到,很久没有这样正儿八经地打量过自己了。
不是工地上落满灰的模样,也不是歌厅里胡涂乱晃的影子。
剪完之后,他摸了摸后脑勺,感觉头都轻了不少。
走出理发店,阳光才刚洒进巷口,江屿步子稳了,朝着赵建明昨天留的工地地址走去。
工地临着山坡,尘土飞扬,赵建明刚巡视完钢筋堆,回到工棚喝水。
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他扯了毛巾抹了一把脸,刚放下杯子,就听见外头有人喊他。
“赵哥。”
他回头,江屿已经站在门口。
江屿是一路走过来了,不远,也就走了两个多小时。(╯-_-)╯
赵建明看到他还挺惊讶的,临走时他随口留了地址,想着这小子要是真想干,就来看看。
现在人真来了,衣服干净,眼神稳,看得出是做了准备。
“行,来得早。”赵建明点点头,把水杯放下,“材料那边正缺人,你先跟着干几天,看看状态。”
江屿应得爽快,赵建明心里也踏实。
这种人他最喜欢,活没干之前,态度先到位了。
下午收工,工人们三三两两往外走,尘土伴着余晖在空气中漂浮,热浪尚未散尽。
赵建明拎着安全帽,站在工地门口招呼江屿。
“江屿,走,吃饭去。”他说得随意,好像只是顺嘴一提。
江屿摘下手套,把灰尘拍了拍,“不了赵哥,我回家还得走一段。”
“哎,你这小子,”赵建明笑着摇头,“就当是谢你昨天修车。那要不是你,我们那车得半宿困路上。”
江屿也没再推,只得跟着赵建明出了工地。
两人找了家馆子,点了几个硬菜,喝了两瓶啤酒。
聊着聊着提起昨晚修车那事儿,赵建明想起来江屿说他住那附近。
一愣,“你今天是从那边走过来的?”
江屿点头,“也就走了两个小时,我起得早,还去理了个发呢。”
赵建明把筷子顿了顿,看他一眼,眼底多了点别样的神色。
“你小子行啊。”他笑着说,语气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认真。
江屿笑笑没说话,继续埋头吃饭。
他知道赵建明不是那种轻易夸人的人,这一句“行啊”,已经足够说明态度了。
赵建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给江屿夹了块肉,“多吃点,明天活不轻。”
江屿抬头看了他一眼,“赵哥,你放心,我干得动。”
饭后天色已晚,赵建明掏出车钥匙,转头看江屿:“走吧,我送你一趟。”
江屿下意识想拒绝,但话还没出口,就被赵建明摆手打断:“别矫情了,你明儿还得干活,留点力气。再说了,咱俩也不是外人。”
赵建明的车是辆旧面包,车窗边沿磨得发白。江屿拉开副驾门坐进去,车里混着机油和烟草的味道,熟悉得让他心口一沉。
车子在县城的街道上慢慢开着,窗外是低矮的楼房和时不时骑着三轮车经过的摊贩。
赵建明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问:“家里还好吧?”
江屿点了点头,“还行,我媳妇带着孩子在家。”
赵建明笑了,“看你挺年轻啊,你这年纪,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之前江屿不修边幅,那副样子乍一看得有四十,今天收拾干净,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孩子都上小学了。”
“想多挣点钱,早点把日子过起来。”
赵建明“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车子在江屿家附近停下时,他扫了眼周围简陋的民房和漆黑的巷道,说:“你明儿别走了,早上我顺路接你。”
江屿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不用赵哥,我走惯了。”
赵建明没强求,只抬了抬下巴,“那你早点休息,明儿准时到。”
“行,赵哥,路上慢点。”
江屿关上车门,站在路边目送赵建明的车驶进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