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欢耸了耸肩,用平常的语气说:“爹让御史台给参了。”
“爹被御史台参了?”纪晏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父亲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他做爹做丈夫做老师做官员是合格的。
作为父亲,他不曾亏待儿女,衣食供给,悉心教育。
作为丈夫,他不曾纳过妾室通房,原配妻子病逝后,守了六七年才更娶余大娘子做继室。
做为老师,更是勤勉不怠地教育国子监的学生,教育出不少进士举人。
作为官员,事事亲力亲为,除了假期休息,没有一次请假迟到。
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被御史台谏院的官员指摘过半句。
纪晏欢道:“参他不思节俭,纵容家眷侈靡,说了一大堆之乎者也,圣贤道理,让爹戒奢以俭,爹在朝上憋地满脸通红。”
一想到老爹刚才那被气得煞紫的脸,纪晏欢就不忍不住捂嘴笑。
笑声惊醒堂内的纪知远,纪知远不悦地拿眼睛瞪堂外的两个女儿。
纪知远有些不忿说:“两个混账祸根,老夫为官多少年,头一次被参,竟是你们两个逆女惹来的。”
眼眸由不得微微上扬,手指着两个让他火大的女儿:“一个有钱不知道收敛,一个打扮出来丢人现眼!”
纪知远还是对于自己官职,还是十分尽职尽责的,在家发泄后,简单地用饭了午饭,赶赴国子监。
他是司业,教育学生,时常检验靠校学生是本职工作。
最近新进的一披学生蛋子,资质天分不如李维李绎韩澧那披学生,耗费的心力更多,人也更加劳累。
从前还能坚持经常家访,关心学生状态,现在没有那心力和时间了。
可能是现在的学生在家吃用太好,竞争向上之心早就消失在富贵锦绣堆里。
学生再如何,那也是他的学生,不可弃之不顾。
他让纪管家早就备好的密封卷子随他出门。
他备下的试题,都是他与同僚精心准备的,主要是为了考校学生对事件的策论能力。
只知四书五经,只拘泥于课本的知识,那是一窍不通的书呆子。
他教育的学生,写词作诗可以差点儿,但做人做事做实事的能力不能差。
这些能力不具备,高中状元做了官,也是危害社稷百姓的蠹虫。
纪知远来到国子监,歇了会儿脚,便让助教将密封好的卷子分发下去给学生。
学生们将试卷拆封,里面的题目让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时事也太贴近当下的实事了!
转眼一想,纪司业虽然为人古板,但在教育他们学业上从不古板,出这样的题目也不足为怪。
他们阅读思忖卷上的题目后,心照不宣地提笔各抒己见。
……
齐廷干着手上的活儿,时不时将目光瞟到李持安那边。
李持安见齐廷贼眉鼠眼的,手上的活也不认真干,顿住手上的笔,沉着脸问:“有什么事?”
齐廷停下手上的活儿,赶到李持安这边,开口就问:“头儿,嫂子家的事儿你怎么一点都不管?她就住你宅子不远,你该近水楼台先得月。”
李持安睨了眼说话很难听的齐廷,“你说话能不能用点好词?”
“头儿,我的词已经是好文雅了,总比嫂子第一封给你写的休书……”齐廷忙纠正,“和离书要好得多吧,那话骂得难听哦。”
李持安一想到纪晏书和离书上骂的那些高级词,确实不堪入目,当时她在气头上,又因他受屈辱,有那些反应,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持安不耐烦地丢下这一句:“你有话快放!”
齐廷认真劝说:“头儿,嫂子,你得管呀,不管,再近的媳妇也没了。”
“俗话说,做买卖不着,只一时;讨老婆不着,是一世。”
李持安淡淡地瞥了眼齐廷:“人都不理我,怎么管?”
他当时的事一出,故友亲朋,没有哪个不带着有颜色的眼睛看他。
他同纪晏书赔礼致歉,人家正眼也没瞧他一眼,一心想和离,拿钱潇洒快活。
齐廷故意说话不嫌事大:“我前几日见嫂子家有个男子出入,打听了才知道,那是个举人。”
“这柏举人出落唇红齿白,生得眼秀眉清,就算穿件粗布麻衣,那也是俊俏行中首领。”
“最关键的是柏举人年轻啊,才年当弱冠,还没娶妇人,我要是嫂子,我也喜欢,有才有颜还年轻……”
齐廷注意到李持安幽怨奇怪的眼神,忙闭了嘴巴。
头儿生气,挺可怕的,就怕他向夏司使一报告,俸禄就没了。
他才没了二月的俸禄,可不能没了三月的俸禄,不然下个月的供房钱交不起了。
头儿这个人是不会主动去找人的,齐廷低声补充道:“主要是嫂子与蕊姑娘两人都是女流,男女不可相混……”
李持安并不理会齐廷的这句话,自顾忙着手上的事。
未有多久,听见午时钟漏尽的声音。
下值的时间到了!
李持安将笔放入汝窑天青釉笔洗中洗干净后,轻甩下笔尖的水,挂于笔架。
汝窑天青釉笔洗干净的水被染的逡黑。
李持安起身,越过身前的桌案,向外头走去。
林平有点想不通:“头儿平时不是让索唤的闲汉送吃食上官署的吗?怎么今儿一反常态,出外头吃了?”
齐廷搭话:“不知道头儿是想去哪家吃饭。”
*
朝廷下达的告示,纪晏书看了看又看,没有想到她们付出这么大的心力,朝廷竟然只是将卢守懃轻飘飘夺了官职。
“都三司会审了,北玄军死了那么多将士,官家就砍黄德和一人的脑袋,他对得起那些为他抛头颅的将士嘛。”
韩晚浓实在气愤不已,她与李二哥,还有整个探事司,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将卢守懃送地牢。
结果没关两天,官家就绛个旨意把卢守懃给放了,让人家到鱼米之乡当湖北兵马都监享清福去了。
阿蕊看着出身名门的韩晚浓,她这副义愤填膺、胆大包天的样子,让她惊了一大跳。
这么说官家的,给她百八十个脑袋,她也不好呀!
“韩三娘子,容易惹祸,您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