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冷瞥了他的袍泽之友一眼,怒斥道:“昔日你身为我手下的小将,原也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上战场杀敌,受伤在所难免,便是丢了性命,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男儿。
怎么你回京不足一年,你就变成了这般?铁血的性子没有也就罢了,居然还浑说九公主殿下,她一个没有驸马的女儿家,因你这番话,若失了清白名誉,你可想过后果?
你家中也有弟妹,若是旁人如此构陷他们,你当如何?”
霍霍的袍泽之友心里认为他说得并不是浑说,但是他不敢说出口,垂着首,不吭一声。
霍霍见他迟迟没有认错,怒火不减反增,提剑割了一截袍摆,丢在了他的袍泽之友身前,转身而离。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他们从此不再是袍泽之友。
他的袍泽之友了解霍霍的性子,也敬重霍霍的为人,待霍霍走了一会儿后,他拾起那截袍摆,很是珍惜地贴身而放,自言自语地道:
“若我没受伤,也不至于回京任职督粮总运官,在外人眼里,我是体面了,却不知这其中看不见的恶,比战场上明抢明刀来得更凶险。
霍大将军,不管你认不认我,你都是我心目中的杀神,有我在一日,便保江州军粮无错漏,哪怕是失了这条性命,我也不能让您在杀敌,还要考虑军粮之事。”
霍霍心中烦闷,出了酒楼,路过一家酒坊,买了一坛酒往霍府走,边走边喝。
走到霍府时,兴许是心情不佳的缘故,携着几分醉意,冲到忠义伯的书房,替他母亲高氏和忠义伯争辩了起来。
若是以前,忠义伯定会大怒,令府中掌事家法处置霍霍,可今日,忠义伯的争辩特别苍白无力,还有几分讨好。
书房外的侍从和府兵都快吓死了,生怕忠义伯又像昔年霍霍年少时,命人家法处置霍霍,想进去劝。
但是他们听到霍霍怒吼之声,也没听到忠义伯唤他们,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当下,暗暗祈祷这对父子不要一言不合就争辩。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忠义伯任由霍霍怒吼了近半个时辰,见霍霍微醺减退不少,语调也没有那么生硬,便斟了一盏茶,递在霍霍手前,服软道:
“人这一世,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我虽然是你父亲,但我也是人,难免犯错,你说了好半晌,喝口茶润润嗓子。
这两年,你基本上都在江州,与北魁交战,你也知道多艰苦,为父在江州二十多年,遭的罪与你相比较,只多不少。
你与我的官职又不同,你是征北大将军,若北魁安分,你便可在京中小住。
为父是江州的镇守将军,莫说一年能回京一次,便是两三年能回来一次,那都是幸事。
便是回了京,在府中也只能住几日,又得马不停蹄赶回江州。”
说到此处,忠义伯的眼底腾起热雾,叹道:“我倒是想了解你母亲,可我有机会吗?她不是军中之人,是不能跟我一同去江州的。
我每次回府,你都跑到我书房和我吵闹,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让我理解,让我明白,总该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失了做儿子该有的规矩,我一怒鞭笞你,你又是个遇到事,都藏在心里的人,你母亲亦是如此。
她给陈氏扫墓这件事,我不也是才知道不久吗?”
幽然的长叹了一声,忠义伯继续道:“我知道,我说再多,也弥补不了你和你母亲在府中遭罪的那么多年,我现在想好好弥补你母亲和你,你便替为父说说情吧。”
听到忠义伯如此说,霍霍没吭声,将忠义伯斟满茶水的茶盏一口未喝,放在了手旁的方桌上,站起身,打开门,见到院中站满了人,大斥一声:“还不散去?不知府中规矩?”
说罢,他跑到马房,牵出来他的马匹,翻身上马,出了霍府,直奔小青阳。
让霍霍没想到的是,小青阳的大门居然敞开着,门口站着四名侍卫朝他抱拳一礼。
其中一名侍卫跨出一步,说道:“霍大将军,九公主殿下知晓您今夜回来,特命卑职们在此等候,请随卑职来!”
翻身下马的霍霍闻言,愣了一下,他心说:九公主殿下神了,她怎么知道我会来呢?
霍霍将马绳交给一名侍卫,道了句:“有劳了!”
随后跟着方才说话的侍卫进了小青阳。
侍卫将霍霍带至一处依山傍水的四角亭前,四角亭挂着白色的纱帐,映着月色,依稀可见亭中坐着一名身穿艳红色柳裙的女子,负手而立,昂首看着月色,曼妙的身姿,搭配着美景,好似一幅画般,让霍霍的眸光一顿。
侍卫躬身一礼,一句未言,转身而离。
霍霍知道四角亭内站着的人是九公主殿下,正欲行礼问安时,忽听容想想问道:“霍大将军因何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