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目光扫遍苏萨的街巷与泥砖的矮房,
落于残垣边、市井里、逝者留下微弱的星芒——
二十双稚眼,未饮慈爱已识风霜,
二十声啼泣,无父无母独自飘荡。
王的心如淬火的铜锭,不忍见:
幼弱的肩扛不动泥罐的水;
稚嫩的手抓不住野地糠;
伶仃的影穿不过暗夜的巷。
‘在本王恩泽下,岂容嫩苗枯萎?
纳彼尔的辉光里,岂有童真无乡?
苏萨的根基,岂能让飘絮滋养!
速来!将这二十颗露珠,汇入王殿的晨光!’
……
王殿的廊柱下,从此有了新的声响:
陶铃清脆,追逐幼发加冕的温暖;
木剑铿锵,击打石阶铺就的疆场。
二十张泥桌,二十盏油灯,
王亲手添油,不教一盏黯淡熄灭。
粗砺的糕饼由铜盆呈上,甜似蜜糖;
破旧的皮履换作麻线新编,稳如山岗。
王赐予他们:王殿阶前的庇护所;
王赋予他们:永王身侧的亲缘光;
王嘱咐他们:成材后报效苏萨邦!
王子殿的晨光里:
披发诵读者,泥板沙沙如春蚕食桑;
束带挥剑者,铜盾碰撞似雨打铜梁。
年长的,眸如星子刻律法;
年幼的,臂如磐石力渐强。
王的目光,如铸模合拢,
将顽铁与美玉一并纳藏。
……
光阴如幼水奔淌,五轮麦熟,麦粒饱胀。
当年含露的花苞,渐次吐露光芒。
王召集群臣,立于镶嵌青金的殿堂:
‘执刻刀的锐眼,看这苏萨未来的栋梁!
扶犁耙的巧手,抚这将成材的幼桑!
苏萨的殿堂,今日将借势成长——
愿以律法为翼者,随吾掌印官研习书典,字句生光!
愿以铜矛为臂者,随吾战车长驰骋疆野,护卫四方!’
王的声音如青铜洪钟敲响:
‘刻泥板者——领走你智慧的苗裔!
执军令者——带走你勇武的儿郎!
苏萨的阳光,必照耀他们的前路;
苏萨的沃土,必承载他们的重量;
他们的汗与血,必铸就苏萨更坚固的铜墙!’
成年者应声出列,目光如炬,肩背如松昂。
半随书吏,怀抱泥板似盾牌;
半随将官,手握铜剑映天光。
学文者:日日笔锋浸染智慧,条分缕析织法网;
习武者:夜夜砺石磨亮锋芒,吼声震落星斗芒。
他们走过渠畔,清水记住他们的倒影;
他们穿过市集,货郎传扬他们的志向;
他们立于神庙,月神将祝祷洒落肩膀。
他们是王亲手嫁接于苏萨之树的幼枝,
必将撑起更繁茂的荫凉!
……
从此苏萨的宫阙,文武并济如双翼鼓张:
泥板的书库,新增了莱恩撰写的田赋新章;
军营的号角,融入了富根统领队列的吼亮。
昔日的孤露,如今在王国脉络中生长。
长老抚须对新生的麦田低语:
‘看啊,王的恩泽,播撒于稚苗亦能长成林莽;
收留的星火,亦能点燃苏萨未来的辉煌!
他不仅是城邦的守护,律法的铜墙,
他更是——二十颗失怙心魂中
永不沉落的太阳,
以青铜熔成的父亲般的形象!’
这便是永王仁德的光辉,
穿透时空的铜墙,在泥板深处亘古吟唱:
‘苏萨的根基,不容失怙的露珠消亡!
苏萨的未来,必由孤儿与庶民共筑铜样!’”
本来听着开车的大叔背到这里硝子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缘都怎么收养了一堆孤儿?
那那那……那是不是说她要当母亲了?
想到这里,硝子脸蛋微微发烫,一抹粉红爬上她的脸庞,她低着头捂着双颊,脑袋上慢慢飘出丝丝白雾。
她幻想着公乘缘都收养的孩子站在身前喊着她母亲的样子就一阵羞耻。
明明自己才……好吧,无论自己怎么否认,自己都已经二十三四岁了……
呜……但是这样还是很害羞的诶!坏缘都!明明交给其他人就好了,怎么亲自收养那些孤儿……
伽古拉三人看着硝子脑袋上冒出的白烟,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对方,脑袋上同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左翔太郎:她这是什么情况?
伽古拉:我怎么知道?
而开车的大叔依旧均速驾驶着车辆,他并没有意识到少女已经停下了读诵的声音。
整个车内直回荡着他明朗的声音,其他人则静默着听着,不发一言。
“苏萨的金杯盛满蜜酒,和平如幼水汤汤流淌,
王的爱子们如星辰守护着铜铸的王庭四方。
祭司长雪白的袍角拂过通往阿万的尘路苍茫,
为了老阿万的王魂,点燃安息的没药芳香。
稚子心怀未见的异城风光,
执意紧随圣袍的脚步踉跄。
……
祭司长在归途将他们阻挡:
‘归去吧,雏鹰,归苏萨的暖巢藏!’
遣卫士守护,命铜车折返,
谁曾想归途竟直向血海的深渊跌宕!
……
恩美巴拉格西!那阴影中的毒虺,
在泥沼与背叛中舔舐流亡的伤。
波尔西帕的铜矛、尼普尔的黑弓、乌尔染血的狼獠牙,
在诅咒的沼泽深处汇成死亡之浪。
魔蜥的涎滴蚀穿皮靴,腐藤缠绕拖拽战士沉亡,
夜枭嘶鸣着亡灵的预言,瘴气遮蔽天神的眼光。
他们踏着浸血的污泥攀爬,
他们踩着同伴的骨骸前行,
竟穿越了连神都厌弃的绝望长廊!
埋伏,在苏萨王子归程的必经之路上!
卫士的喉管迸出铜血飞溅,
二王子的怒喝淹没于乱矛穿刺的悲怆!
而最后,那小小的身影——那山泉般的眼眸——
被染红的矛尖,如折断一朵稚嫩的花苞般消亡。
……
噩耗如熔炉崩塌的巨响撼动王庭的巨墙!
永王的手,那铸造巨像、挥写律法的手,
攥紧了,凝固的王血在指缝间滚烫作响!
攥紧了,黄金的王座呻吟变形似弓张!
金杯坠地碎裂,蜜酒化作凝固的猩红血浆。
他眼中熄灭的是两河的星光,
他胸中翻涌的是埃兰的熔岩浆!
卫士以头抢地,尘埃沾染哀伤的额霜,
泥板承载着字字泣血的绝望。
……
哀恸撕扯着苏萨的心脏,复仇的呼号撞击着城墙。
臣民怒吼请战,矛尖渴饮仇敌的肮脏。
‘点燃烽燧!燃尽天际!’
‘磨快铜矛!刺破心脏!’
‘血债必偿!血债必偿!’
呼声鼎沸如幼水决堤,激荡在大殿的穹顶之上。
王沉默,沉默如熔炉冷却前的巨响。
他的手抚过二王子未完成的治水泥版,
他低头,似凝视十一子遗落的彩陶狮像。
愤怒在冷却,沉入比冥界更深的渊薮,
淬炼出比乌努异蛇更毒的寒霜!
……
这时,一个身影扑倒在冰冷的铜砖,
额抵地面,尘土混着泪痕淌。
阿伽!恩美巴拉格西抛下的子嗣,
他胸中燃烧的怒火更胜父辈的荒唐!
‘吾王!我父非我父!他是毒蛇的毒囊!
他抛弃我与垂死的母亲如弃旧裳!’
他的声音嘶哑,撕裂亲情的最后一张网。
颤抖的手,托起一片染血泥板——致命的真相:
‘联军之数,波尔西帕领军的模样。
穿越沼泽的密径,尼普尔长弓的弱点,乌尔盾阵的缝隙在何方…’
这份血的契书,献祭的羔羊便是他自己过往的时光!
他献上这母亲送来的情报,为他的兄弟血祭上苍!
他斩断血脉,只为换取正义巨锤的轰响!
他不再是“恩美巴拉格西之子”——他是‘复仇之火’,为正义引路在前方!
……
殿宇死寂,只有铜油灯爆出惊心的灯花。
王的目光如探炉的铜钩,审视阿伽的灵魂创伤。
那恨意如灼, 照亮情报每一处细节的微芒;
那痛楚如渊, 印证言语深处泣血的真实无疆。
终于,永王开口,声音是寒铁刮擦黄金的铿锵:
‘拿起你父亲的铜刀,阿伽。
不是要你饮血,是指引复仇之路的方向!
你带路,我们的步伐将踏碎沼泽的魔障!
你指向,我们的铜矛将洞穿尼普尔弓手的心脏!
你见证,乌尔的狼獠牙将在铜盾下崩亡!’
……
永王不再举杯。
永王不再驻望水渠银光。
永王披甲——甲胄反射是子嗣凝固的血霜!
永王执矛——矛尖凝聚着地狱冰封的寒芒!
他策马当先,铜蹄踏破黎明的寂静!
万军相随,怒涛将淹覆仇敌的所驻方向!
霆般的怒吼在天地间回荡:
“血债——血偿!”
这呼声化作战鼓的雷鸣,响彻复仇之路的每一寸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