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染立即起身,期待地望着监牢门口。
只见,一个清丽的身影提着灯笼款款走来,她的眼皮红肿,脸上还泛着湿润的泪痕。
裴墨染心中的火登时被浇熄。
怎么是她?
“灵音?!”他惊讶地说。
苏灵音伸出手,纤细的腕从一根根铁杆穿过,“王爷!妾身不信您会受贿,一定是假的!”
裴墨染回握住她的手,眼神既有感动也有看不懂的情绪,“灵音,你不该来这里!快收拾行李,回苏家吧,母后会保你。”
“不!我不要!就算是做乞丐,上街要饭,我也要陪着您!”她像是把心里话全都喊了出来,稚气中带着真诚。
地牢的士兵都不由得赞赏地看了苏灵音一眼。
这苏侧妃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灵音……”裴墨染叹息中夹杂着无奈。
“王爷,您说过我是您的妻子,您有难,我怎能弃您而去?”苏灵音的眼泪像珍珠坠下。
她盘算好了,在裴墨染最脆弱最低谷的时候,她悄然出现,她会成为裴墨染心中的救赎。
贪污而已,皇上难道会把裴墨染杀头不成?他最多只是从此跟储君再也无缘罢了。
裴墨染的眉梢渐渐舒展,染上了柔情,“你与本王同甘共苦,你的心意,本王记住了!府中的妾室若是不想留下,你便替本王放她们离开吧。”
苏灵音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看起来情深至极,她心疼地看着他:“是。”
“王爷,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用膳,好好睡觉,我相信您一定会沉冤昭雪的。”
裴墨染在心里冷笑。
演得真好啊!
不就是你把贪污名单给裴云澈的吗?装什么?
“你这个傻丫头,地牢苦寒,你快回去吧,若是让人发现就不好了。”他的声线发涩低哑。
“嗯。”苏灵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她在心中暗笑,还好,裴墨染没有怀疑她。
甚至还感动了。
裴墨染看着自己牵过苏灵音的手,登时觉得恶心。
他命人打来一盆水,洗了数遍,心里才舒坦。
接下来的三日,他一直在等云清婳的出现。
可云清婳皆未出现,这让他不由得失落,心里也胡乱猜测起来。
起初,他觉得蛮蛮是不是听到这个消息,打击太大,身子出了问题,才没来看他。
可听士兵说,肃王妃无恙,他的担心便化为不安。
蛮蛮莫不是相信他贪污,厌恶他了?亦或是,想要离开他?
他心里发着牢骚:不管什么原因,蛮蛮没来看他,就是蛮蛮的不对。
夜半,他都会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涔涔。
这三日,他看惯了人情冷暖,睿王来嘲笑奚落他;皇后派人送过饭菜,却是裴云澈喜欢吃的鱼;其他皇子也来看过笑话……
……
慈宁宫。
飞霜急得团团转,“主子,苏灵音都献过殷勤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了?要不然奴婢怕王爷多心!”
“谁让这狗男人试探我?他活该!”云清婳扎了个水灵灵葡萄吃,“我就是要他惶恐,患得患失,这样才会珍惜。”
不然,裴墨染会觉得她的关爱、同甘共苦都是理所当然的!
相反,随便哪个陌生人在此刻献殷勤,他都会熨贴不已。
又过了七天,第十天时,云清婳提着灯笼来到了地牢。
毕竟在坐牢,裴墨染的衣食住行自然不可能与从前同日而语,他俊逸深邃的面孔稍显疲惫,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巴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尽管他背脊挺得笔直,正襟危坐在榻上,气质高贵,可还是显得落魄。
看到橘黄色的光亮,他灰败的眸子倏地被点亮。
“蛮蛮!”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倩影,瞳孔地震。
裴墨染立即起身,走向监牢门口,他朝她伸出手,眼眸润泽。
云清婳满含情意地回望他,“夫君!”
“蛮蛮……”
云清婳亮出了令牌,士兵竟直接开了锁,她一进门,裴墨染便激动地拥着她。
他第一次觉得蛮蛮的肚子这么碍事,居然害他不能好好抱抱蛮蛮。
云清婳感受到了裴墨染的悸动,他心跳如鼓点,双臂都在颤抖。
她也伸出手,轻拍他的背,眼神饱含着爱意以及怀念、不舍……
裴墨染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但当下顾不得这些。
“快坐,身子这么重,怎么还来地牢?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孩子乖不乖?没有闹你吧?”他扶着她,向木板床走去,嘴里絮絮不止。
他看着简陋坚硬的床榻,立即将单薄的被褥叠了叠,然后扶着云清婳坐在褥子上。
看着狗男人这么殷勤这么刻意地讨好,云清婳心里闪过快意,更想虐他了。
谁让裴墨染试探她呢?
乖狗狗是不能试探主人的。
“哼!夫君不想见我?那我走咯?”她假装要起身。
裴墨染气笑了,他将她搂在怀里,捏着她的手心,“你怎么这么坏?明知道我想你。”
“夫君的嘴巴真甜,不知道面对旁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她酸溜溜地揶揄。
他心情大好,之前的不悦一扫而空。
“你说呢?我只对娘子如此。”他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云清婳的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上,重心全倚在他怀里,她娇气地哼唧:“夫君都臭了。”
他的面皮登时红了,有些尴尬,“胡说!我每日都会擦洗。”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小妮子爱干净,怕她嫌弃,所以他每日都跟看守士兵拿乔,早晚擦洗两遍!
“逗您玩呢。”她伸出手,轻抚他的面颊。
她的手很软,让他很舒服。
“夫君受苦了。”她凄楚又端庄地笑着,眼神感慨万分。
这不是心疼的眼神,更像是……道别。
裴墨染很是不安,“这算什么?当初在跟瓦剌人打仗,粮草没运来,我跟将士吃了两日的草根。”
“呵……”她轻笑,眼底含着脉脉情意,“夫君英勇,我知道的。”
“为何这么晚才来看我?”他转移话头。
云清婳沉默片刻,鼻尖红了,“我正想说呢。”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夫君,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