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顿了顿,颤着声问道:“你的手和脚,没事吧……”
沈战梧在身后轻笑:“没事。”
他的嗓音很轻。
哪怕身处险境,他也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温柔。
阮青雉咬咬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沈战梧受了很严重的伤,在被抓的这几个小时里,应该遭到了对方的严刑拷打,他右手手指形状怪异,左脚跑起来有些跛,半条裤子都被血染透了。
可他的右手还在后面托着老首长。
帮她分担一部分重量。
他的脚步依旧快而稳健,没有减缓半分。
阮青雉眼泪充斥整个眼眶,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在又跑出去几百米后,他们找到一处山丘,迅速来到后面,将山丘作为掩体。
沈战梧警戒,阮青雉放下关震邦,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这种配合,根本不需要沟通。
她抓起关震邦的手腕,把了下脉,刚刚的肾上腺素起到了作用,心脏和身体其他机能都达到了最高值。
老首长潜意识里的求生欲特别强。
阮青雉拿出银针,找到穴位扎进去,然后双手交叠开始给老首长做心肺复苏,汗水顺着鼻尖滑落,滴在老首长的胸膛上。
老人的胸膛鞭痕遍布,每一道都皮开肉绽。
左手的五根手指血肉模糊。
阮青雉咬着牙,哽咽道:“爹,你不能死,女儿还没吃够你做的红烧肉呢,还没好好孝顺你,你不能有事,我不允许你有事,你要是走了,我又是个没爹的孩子了……”
“爹,你快点醒醒……”
“我求你了……”
她的手染上了关震邦的血,黏腻不已,仿佛是泥潭沼泽,裹挟着她的双手,好似,下一秒,便狠狠将她拽入地狱。
阮青雉精致的小脸上脏兮兮的。
额边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杂乱地贴在脸庞,汗水顺着脸庞流入脖颈,呼吸急促,此时的她显得狼狈。
见关震邦还没醒来,她又从腰间摸出第三支肾上腺素。
就在这时,从关震邦的喉间溢出声响。
阮青雉手里的动作一顿,俯下身低声急呼:“爹?!”
“爹?”
“你醒了是不是?”
关震邦闷咳两声,悠悠睁开眼睛,嗓音虚弱沙哑:“丫头……”
“傻丫头,你怎么来这了,这太危险了,别管老子了,和这臭小子快走,我老了,没用了,一把骨头扔在这就扔了,可你们还年轻,是国家的人才,绝对不能折在这儿……”
阮青雉扑到关震邦身上,抱住他,眼泪一滴滴砸在老人的脖颈上:“爹,我们是一家人,要走一起走,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关震邦缓缓抬起手,抚了抚女孩的肩膀:“乖,听爹的话,快走。”
阮青雉抹掉眼泪:“我不走,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战友丢在战场上,爹,你放心,闺女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定会好好的。”
这时,沈战梧从高处退回来,来到两人身边,沉声道:“老首长,你暂时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我和……”
他抬眸看了眼女孩,继续说:“青雉带您回盛阳,川川和小满还在家里等您呢。”
关震邦闭了闭眼,长叹一声。
沈战梧半蹲着,往阮青雉身边挪了一步,沉声道:“敌人暂时还没追过来,我们现在必须和后方取得联系,汇报当下的情况。”
阮青雉眉头紧蹙,面露严肃:“这里地形复杂,山高林密,也是敌方雷达检测的范围,我们不敢贸然携带任何定位系统,所以小队盲跳在这片森林后,只能倚靠最传统的方式汇合……”
说到这,她垂眸看了眼手表:“距离跳伞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汇合成功,就算没有,刚才的爆炸声也能够让他们知道这边在交火,一定会往这边集合的。”
她从手臂上的口袋里摸出医疗包:“我看看你的伤……”
沈战梧没有犹豫,把手伸出去。
阮青雉看着男人右手末端的两根形状扭曲的手指,她用力咬了咬牙,忍住泪,唇瓣颤抖:“他们竟然这么对你!”
沈战梧用那只完好的手,摸摸她的头盔:“命还在,就不怕。”
一瞬间,眼泪从阮青雉眼角滚落。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先把指骨正位,有些疼,你忍着点。”
“好。”
沈战梧扯过自己的衣领咬在嘴里。
阮青雉见他准备好了,用最快的速度将碎掉的骨头扳回原位,只听男人闷哼一声,额角青筋凸起,冷汗津津。
她也不想让沈战梧疼。
可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保住命才是头等大事,所以做军医的,下手必须要快准狠。
保命为首要任务。
处理好手指上的伤,就该处理腿上的。
阮青雉掏出缝合针,因为没有麻药,只能直接缝合伤口。
针尖穿过皮肉,鲜血一股一股地从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涌出来,缠在她的指尖,她能明显感觉到沈战梧疼到浑身颤抖,肌肉紧绷。
阮青雉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主动说道:“对不起啊,沈战梧。”
男人抬眸看着她,轻轻一笑,哑着嗓音:“怎么忽然说对不起呀?”
阮青雉抿唇:“我,我的身份……”
不等她说完,沈战梧便开口道:“我知道。”
“你知道?”
这回轮到阮青雉惊讶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战梧沉默了几秒,折角分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如果那个时候还不够确定的话,在你救谢芳菲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沉着,冷静,还有救人手法,都足够让我确定的了。”
阮青雉喃喃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男人点头:“嗯。”
阮青雉又问:“那你当时是怎么知道的?”
沈战梧思索一下:“眼睛吧,杀过人的人,流露出来的眼神和普通人的不一样。”
阮青雉忍不住轻笑:“那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沈战梧语气坚定:“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只是我不清楚以前的阮家姑娘是怎么变成现在的阮青雉,不过,我并不好奇,只要现在的你是我老婆就足够了。”
男人话音落下时,阮青雉已经缝合好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