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幻境在妖力倾泻的瞬间扭曲,地面化作流动的猩红镜面,倒映着无数张惊恐变形的脸。有妖奴想尖叫,却发现声带已被无形之手掐住,喉间涌上的只有铁锈味的血沫。
“将过往悉数道来。”
最健壮的狼妖率先跪倒,膝盖砸在镜面上溅起血珠,那些血珠竟悬在半空,凝成锁链缠上他的脖颈。狐妖七窍渗出黑雾,每缕雾气里都浮现她曾虐杀的孩童残魂。
猩红的天幕如融化的琉璃缓缓垂落,黏稠的雾气中浮现出万千扭曲的妖影。妖奴们的记忆被抽离成丝,形成一幅幅血色的画卷——他们的罪行、恐惧、悔恨,全都被具象化。
洛愿........奶奶的,他与凤哥的妖瞳怎么都这么吓人。
“他的实力怎么增长这么快?”九凤诧异地看着幻境里的一切。自己涅盘又获得太阳精魄,实力大涨。相柳近日得了什么机缘?也修为大涨,施展时隐隐有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他上次在桃花林重伤,逍遥叔带他去过北冥,是不是在那里有奇遇?”洛愿猜想着可能性。
九凤想了想南北冥的神秘之处,“有可能。这事你不知道?”有好处,逍遥难道不会告诉小废物?
“真不知道,我那晚魂都要被烧干了。骗你,我天天被你拍。”洛愿说完就甩出长鞭,将那些作奸犯科的妖奴卷起,甩入另一个幻境。
九凤???现在见面哪次没拍过?“骗我给你拍进土里!”
七七八八,留下来五十人。防风邶收回力量,转身就被她牵住带出幻境。
“快快快,吃点吃点。”洛愿急忙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拔开瓶塞就准备往他嘴里灌。防风邶连忙握住她的手,好笑地盯着她,“这么着急?下.....”下毒也不是这么个下法。话都没说完,瓶中的液体已经倒入他嘴里。
九凤瞧着如出一辙的动作,无语地翻白眼,那晚掐着自己嘴就倒进去了。
“这是什么?”防风邶吞咽下去,立刻感受到灵力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
“糖水,里面有一滴月魄流浆。”满月时山巅古玉自然泌出的银白色灵液,每滴含30年日月精华。
不出意外又是玉山的宝贝,防风邶故意抿了抿嘴,“跟你做交易挺划算。有吃有喝。”
“那可不。”洛愿又在袖袍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他,“这个你帮我带给毛球,答应给它的礼物。”
防风邶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她平常都这么花钱?拿归墟水晶做成零嘴?“再这么下去,毛球得反过来啄我了。”
“你要是在中原待的时间长,你就把毛球送过来玩呗,幻境大,别人发现不了。”
“嗯。”防风邶低眸注视着整理袖袍的她,他的目光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的眉间上。
他的瞳孔里映着那抹白衣,却在她若有所觉抬头的刹那,让视线若无其事滑向远处的梧桐树,仿佛刚才灼热的目光只是穿过她落在更远处的虚影。
欢送走防风大爷,洛愿返回兽苑,站在那群被选出来的妖奴面前。加上凤哥之前顺手带出来一批,六十多个妖,全部茫无头绪地看着自己。
“今夜,我送你们走,此后别给我惹出乱子,因为你们在外人眼里,已经死了。”
众妖奴慌张不安,唯有一人眼含期待,隐有泪光。
九凤一脚把无恙踹飞,“守着传输阵,深夜把大残废带过去。”
无恙.......又飞了。
夜色如墨,兽苑深处,洛愿站在青石板上,脚下暗红色的阵纹正缓缓亮起。这是她为妖奴们精心准备的幽冥传送阵——一个只存在于古籍残卷中的禁忌之术。
在洛愿指尖掐出最后一道法诀时,地面突然裂开七道锯齿状血痕。这些裂痕并非真实存在的地缝,而是悬浮在离地三寸处的空间褶皱,边缘不断滴落着半凝固的暗红色灵光,
三根刻满饕餮纹的槐木桩呈三角排列,表面那些青铜纹路仿佛活物般蠕动。当第一个妖奴踏入阵中时,地面的血痕突然扭曲变形,像被无形之手撕开的伤口。那妖奴的影子先是一寸寸消失,最后连本体都变得透明,只留下一声心跳的回响在阵中反复震荡。
\"记住,\"洛愿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的命是我们救的。\"
传送过程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第二个妖奴踏入时,他的发梢突然结出冰晶,皮肤上浮现出月牙状的空间淤青。当最后一名妖奴完成传送,那些血痕如同活蛇般收缩成线,最终消散在夜风中,只留下满地枯萎的花瓣。
洛愿待最后一名妖奴消失,力竭倒地,望着空荡荡的庭院,疯狂往嘴里塞灵物,晕过去可不划算,最后吞下三滴月魄流浆才感觉好受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忘忧被白虎带过来,一直紧张地盯着阵法中央。他已经失去等待的耐心,这次没见到弟弟,他拼死也会闯出去。
看着阵法内一个个出现的妖族,这次怎么会这么多?平常不都是一个吗?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道朝思暮想的人影,忘忧激动地往前扑去,腿脚的残疾让他直接摔倒在地,重重捶了一下地,声嘶力竭地喊着:“阿柘。”
名叫阿柘的男子,整个人还在恍惚,听到熟悉的声音如同从梦境里被唤醒。四处环视,看清趴在地上的男子,跌跌撞撞跑过去,“哥!”
她没骗自己,他哥哥真的活着。
“阿柘,你怎么伤成这样。”忘忧抚摸弟弟裸露在外的伤口,看得出来上过药,却依旧触目惊心。他的手不由自主颤抖,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弄疼弟弟。
“哥,我能活着见到你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阿柘看着哥哥背后那把特殊的椅子,用力搀扶起哥哥,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半蹲在他面前,任由他打量抚摸。
“你怎么出来的?”忘忧看了一眼弟弟背后茫然无措的妖,这么多,不是寻常的法子。
“瑶儿毁了死斗场。”阿柘瞧见哥哥震惊之后浮现的疑惑,扫了一眼身后,站起来弯下身子在哥哥耳边低语:“那夜,我听见有人唤她圣女。”
搭在椅子扶手的手猛地握紧,圣女!世间有此名号的女子,只有玉山那位。他在奴隶市场也听过那位圣女的名讳,深得王母与两国帝王的厚爱。她过来都是戴着面纱或面具,隐去花印。
瑶儿,瑶儿,朝瑶!是她,玉山的圣女。
阿柘看着哥哥白净的脸颊,虽然穿的是粗布麻衫,但能看得出来,没有受过折磨。
“等会再演兄友弟恭。”一道冷冽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忘忧回头看了一眼,立即对弟弟说道:“我在这里叫忘忧,这里不用真名。”
阿柘点了点头,看见哥哥转动了一下椅子,椅子立即调转了方向。哥哥恭敬地对着红衣男子拱手,“谢谢大人救我弟弟出水火。”
“你下次见到她再谢。”九凤驻足在阿柘面前,冷漠地看着他,“她说的话都办到了,你呢?”
“我信守承诺,认大人与瑶儿为主。”阿柘单膝跪地,拱手在前,掷地有声。
九凤注视着阿柘,仲夏日小废物与他在死斗场遇见的妖奴,本以为命不久矣,不曾想真活到小废物把他救出来了。
“识相。”九凤瞟了一眼兄弟二人,走向众妖。
赤色衣袂无风自动,九凤的指尖划出一道血符,十八道燃着黑焰的锁链突然从虚空射出,如同活蛇般缠住众妖脖颈。兔妖少女雪绒的耳朵\"噗\"地炸出绒毛,锁链上的妖文已烙进她雪白肌肤
“你们的命不归任何的神族,归我!平日,我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我有命令必须听令,听我调遣。”
他弹指将一滴血珠化为血雾,所有吸入者胸口浮现出纹印,\"违逆者、叛逃者、变节者、妖丹自爆。\"
阿柘注视着哥哥,忘忧察觉到弟弟的注视,抬眸看了他一眼,保持着沉默。
九凤看着兔妖,心里忍不住吐槽小废物,留只兔子干嘛!饿了吃肉还是解闷。
余生迷茫,臣服力量,众妖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只知道眼前的大人,他们无法反抗。云泥之别的力量,他们只剩下屈服。
晚上,众妖在后方见到鳞次栉比的木屋,一座皆惊。全是妖族,这里像是妖的世界,那些妖没有任何的镣铐,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修炼、博斗、甚至在炙烤食物。
“哥,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木屋屋檐下,阿柘坐在忘忧身边,与他一起注视着篝火旁饮酒的红衣男子。瑶儿说过哥哥与自己分离后的日子,他被卖到死斗场,哥哥被卖到奴隶市场。
“比我想得好,我以为她会要我做什么事,并没有,只是让我把外面的生活分享给大家。”从死斗场出来的妖,有些自小就待在那里,并没有怎么见过外面的世间,见过的也是几十年或者百年前的世间。
忘忧指着一旁围在一起的妖,讽刺地笑了笑,“他们就算从死斗场逃出来,如果没有她,很快就会沦落到奴隶市场,或者成为神族的杀手。”
空有一身厮杀搏斗的本领,其余什么都不懂。
“阿柘,你刚才说的话是出自真心吗?那位大人眼里容不下沙子,如果......”如果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也该做好打算,留下退路。
“是真心。我第一次见到瑶儿与那位大人。”阿柘说起当初在死斗场的初遇,那时候的他看不到希望,每天除了想打赢就是打赢,打不赢就是一团血肉。暗无天日的日子,看不到尽头,唯一的惦念---哥哥。
“她和我接触几次后,她说她帮我找你。”她偶尔过来,径直就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着他哥难伺候,烦死了。
“第一次见她凛若冰霜,像是高高在上的氏族大小姐。后面熟悉了,她话越来越多,什么都说,刚开始还在讲奴隶主对你不好,下一刻就讲起她在奴隶主碗里放虫子。”
忘忧想起那段时间奴隶主骂骂咧咧的样子,一会床榻湿了,一会饭里出现毒虫,晚上做噩梦。忽然愣住了,好像她出现那刻开始,奴隶主诸事不顺。
以为是同行眼红报复,原来都是她做的。
忘忧看见弟弟讲起瑶儿的神情,眼神柔和焕发着异样的神采,这眼神他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弟弟有了不切实际的妄念。
蓦然出声打断,“阿柘,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人,觊觎得起的人。她身边都是处尊居显之人,亦或者如那位大人般能架海擎天的人。”忘忧看向红衣男子,
“哥,你别乱猜,她是我的恩人,我......岂能存这种心思。”阿柘急忙开口解释,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消散下去。
那夜进入的府邸,他这辈子有可能也无法拥有一座,与她站在一起的男子,与她同行的女子都是殿下,他和他们简直是天渊之别,岂敢高攀。
“哥,按照规矩,别叫我阿柘了,唤我.....忘安。”忘安起身走进忘忧的木屋,像以往照顾哥哥般,替他整理着木榻。
“忘安,忘安,望安,望安然。”忘忧喃喃低语,想通之后,掠过唇边的风带走一声喟叹。
宴会前,离戎昶依照契约将五百位妖奴分批次全部送进圣女的府邸,每次离戎昶送妖奴过来,洛愿都会提前将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全部调走,去给她找凶兽。小夭的暗卫自然好调,玱玹派来的暗卫得力于她亲自绑了玱玹。
经过九凤与相柳两轮赛选,留下的妖有三百多位。九凤暂时不想要了,海岛与澡堂子两边跑,他觉得小废物简直是折磨自己。
洛愿望着兽苑里剩下的一百多位凶狠的妖与食人兽,天天喊穷,听得小夭耳根子都疼了。
玱玹去过一次兽苑,亲眼看见妖奴与食人兽厮杀吞噬的场景。忧虑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拉着朝瑶说破嘴皮子,也没让她放弃饲养凶兽。
涂山璟欲言又止的话,每次被小夭一瞪,立刻吞下去,最后干脆送了几只凶兽过来,表示小夭觉得开心就好。
丰隆原计划生辰之后返回赤水,因朝瑶的请柬,索性就住了下来。暗中协助玱玹招募兵马一事,时不时悄悄往返辰荣山。
洛愿莫名其妙多了一位朋友---狗友。
离戎昶第一次从朝瑶嘴里听到这个称呼,反复纠正他不是狗,每次都被朝瑶堵回去,“你祖先都不认了?双头狗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