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庭叶满心纠结,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揭穿小铜钱就是荒书的身份这件事,如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无数次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一方面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合适,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要是直接摊牌,荒书万一死不承认,到时候场面该如何收场,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会变得多么尴尬。
而小铜钱呢,浑然不知庭叶内心的波澜,还是一如既往地黏着他。每天晚上睡觉,小铜钱非得和庭叶挤在一张床上,不仅如此,睡梦中他的手还不安分,一会儿拽拽庭叶的衣角,一会儿又胡乱挥舞,搅得庭叶难以入眠。就连洗澡的时候,小铜钱也大大咧咧地要和庭叶一起,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这让庭叶愈发觉得难为情,可又不好发作。
又熬过一个被小铜钱折腾得睡不好的夜晚,庭叶顶着黑眼圈,暗自下定决心。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单靠自己恐怕难以顺利解决,得找个帮手。
思来想去,他觉得沅是个不错的人选。沅鬼点子多,又和小铜钱相处得不错,说不定能想出什么法子,让小铜钱自己揭开荒书的面纱,到那时,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了。
庭叶快步走进沅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他神色凝重,凑近沅低声道:“我怀疑小铜钱就是荒书,可直接揭穿怕他不承认,得想办法让他自己露出马脚,你点子多,快帮我想想办法。”
沅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物件,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陷入沉思。
没一会儿,他嘴角突然上扬,露出一抹略带狡黠又色色眯眯的笑,脸上竟还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模样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沉默片刻,沅神秘兮兮地凑到庭叶耳边,一边说着“咱们……”,一边双手在空中快速比划出一个暧昧的手势。
庭叶先是一脸茫然,转瞬便反应过来,瞬间满脸通红,像是被火灼烧一般,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沅:“这……这能行吗?”
沅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放心,就演一下,保准能探出小铜钱的真实身份。到时候他要是荒书,指定藏不住,肯定得露出破绽。”
庭叶犹豫着咬了咬下唇,心里七上八下,但为了揭开他,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默认了沅这看似离谱的计划。
……
夜幕悄然降临,柔和的烛光在屋内摇曳,映出两个专注的身影。
庭叶坐在床边,身旁的小铜钱紧挨着他,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
庭叶手指轻轻点着书页,声音低沉而温和,手指轻轻点着书本上的字迹:“这个字念‘情’,情之一字,意蕴万千,比如亲人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
小铜钱目不转睛地盯着,时不时歪着头,认真地跟着念,模样乖巧又可爱。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沅大步跨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一伸,稳稳地将庭叶抱了起来,朝着床铺走去,随后把庭叶轻轻放在床上,迅速用手臂将他困在怀里。
沅转头看向小铜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语气生硬地说道:“识相点,赶紧出去,别在这碍事!”
小铜钱瞬间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沅又看看庭叶,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紧接着,沅低下头,作势要亲庭叶。
小铜钱僵在原地,直到传来庭叶几声刻意压低却又带着几分娇嗔的哼唧,小铜钱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庭叶轻轻推了推沅,声音故意放大了些,说道:“今晚算了吧,明晚再说。”
沅配合地赶紧接上话,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不要,我就要今晚。”
两人一唱一和,可目光却时不时偷偷瞥向小铜钱,观察着他的反应。
小铜钱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他迅速梳理着眼前这离谱的场景。庭叶向来稳重,沅虽爱胡闹,但从未对庭叶有其他情感。再瞧两人的神情,虽看似投入,可仔细一琢磨,总透着几分刻意。他心中瞬间有了判断,断定两人是在做戏。
这么想着,小铜钱也不拆穿,轻手轻脚地往屋外走去,脚步放得极慢,生怕弄出声响。出了房间后,他侧身贴在门边,竖起耳朵,眼睛紧紧盯着屋内的动静。
沅眼角余光瞥见小铜钱出门的背影,动作一滞,脸上满是疑惑。他停下佯装亲昵的动作,松开了庭叶,压低声音问道:“他……就这么走了?不对劲啊,按道理他不该有点激烈反应吗?”
沅挠了挠头,满心不解,原本自信满满的计划似乎偏离了预想的轨道。
房内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刹那间,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庭叶迅速蹲下身子,动作轻缓,尽量不发出一丝多余声响。
沅也猫着腰,紧随着庭叶蹲在地上。
紧接着,沅伸出一只手,开始有节奏地晃动着床架。床板与床腿之间相互摩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荒书,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沅一边晃着床,一边压低声音,话语里满是不甘与疑惑。
庭叶微微皱眉,眼睛紧盯着门口方向,试图在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动静,“别出声,继续演,说不定他还在外面观察。”
沅一边晃,还一边压低声音,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试图营造出更加逼真的场景。
庭叶微微皱眉,在黑暗中轻声提醒:“轻点声,别太过了。”
沅闻声,手上的动作并未收敛,床摇晃的幅度更大了,声响也愈发密集,在这看似荒诞的情境里,两人屏气敛息,满心期待着小铜钱的反应。
小铜钱贴在门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着屋内传来的动静,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起初,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这可能只是沅的恶作剧,但随着那刻意的声响不断传出,他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小铜钱低声喃喃,咬了咬下唇,内心天人交战。
一方面,他想冲进去质问个清楚,可理智又告诉他要沉住气。犹豫片刻后,他缓缓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耳朵紧紧贴着门板,不放过屋内的任何一丝动静。
屋内一片漆黑,庭叶和沅的“表演”还在继续。沅晃动着床的动作越来越夸张,床板不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嘎吱”声,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与此同时,沅扯着嗓子发出含混不清的哼唧,那声音要多假有多假,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让人忍俊不禁。
期间,沅还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庭叶,眼神示意他也配合点儿。
庭叶满脸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哼哼了几声,可那声音听起来别提多别扭了。
他心里直犯嘀咕,这荒唐的戏码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觉得尴尬得能抠出一间屋子了。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庭叶实在受不了了,他抬手轻轻拍了下沅的胳膊,低声说:“先别晃了。”
沅停下动作,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庭叶摸黑在床边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领,接着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狠狠掐了几个红印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想着,等会儿要是小铜钱看到这些红印,说不定就信以为真了。
庭叶和沅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确认无误后,推开了房门。
昏暗的走廊里,月光透过窗户洒下,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小铜钱正蹲在地上,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
听到开门声,小铜钱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双眼通红,满是委屈与愤怒。他直直地看向沅,带着哭腔质问道:“你是不是欺负叶哥哥了?叶哥哥为什么一直在求饶?”那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又急切。
庭叶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暗自惊叹,这荒书演得可真像啊!那泫然欲泣的模样,那充满关切的质问,要不是早就知道真相,自己差点都信了。他强忍着笑意,装出一副虚弱又无奈的样子。
沅看着小铜钱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
不过,沅很快就反应过来,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别在这儿瞎打听,一边儿去。”
小铜钱一听这话,非但没被吓住,反而哭得更凶了,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我不管!叶哥哥对我这么好,你不能欺负他。”说着,他站起身,几步冲到庭叶面前,张开双臂把庭叶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沅。
庭叶看着小铜钱这副拼命护着自己的模样,差点破功笑出声。他轻轻拍了拍小铜钱的肩膀,柔声道:“没事儿,小铜钱,你别误会,沅他……他就是和我闹着玩的。”
小铜钱正抽抽噎噎,不经意间抬眼,瞧见庭叶脖子上那几个显眼的红印,瞬间愣住了,双眼直直地盯着,满是难以置信与心疼。
沅瞧准了小铜钱这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开始添油加醋地说风凉话:“怎么,醋了?就你宝贝叶哥哥这细皮嫩肉的,可禁不住折腾。”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凑近庭叶,伸手揽住庭叶的腰,脸上的戏谑之色愈发浓烈,“你叶哥哥可喜欢我这样的,轮不到你在这儿瞎嚷嚷。”每一个字都直直刺向小铜钱,就盼着能激出他的真实反应。
小铜钱眼眶泛红,怒视着沅,颤抖着嘴唇说:“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叶哥哥!”
沅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寸进尺。他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抹欠揍的笑,故意使劲搂住庭叶,一边晃着一边继续说道:“你叶哥哥啊,那可真是柔弱得很,稍微用点力就求饶,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这么诱人呢。”
刹那间,周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两人还沉浸在方才紧张对峙的氛围中时,小铜钱周身泛起奇异的光芒,不过一秒,就化作了荒书的模样。
只见荒书双眼通红,布满血丝,那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好似能将人灼烧。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住沅的衣领,布料被攥得紧紧的,发出“嘶嘶”声响。
紧接着,荒书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拳,狠狠砸在沅的脸上,伴随着一声闷响,沅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侧。
沅完全没料到事情会陡然变成这样,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荒书的拳头便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落下,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力道,“砰砰”声不绝于耳。
荒书一边揍,一边咬牙切齿地怒吼:“我要把你做成人彘!让你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声音中满是滔天的恨意。
荒书打得酣畅淋漓,每一拳都裹挟着积攒已久的怨愤。他想起过去以小铜钱身份被沅欺负时的种种委屈,那些被故意绊倒、被抢走点心、被言语奚落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此刻,他将这些疼痛都一百倍奉还,拳拳到肉,揍得沅毫无招架之力。
沅被打得连连后退,撞翻了一旁的桌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庭叶在一旁心急如焚,双手用力拉扯着荒书的胳膊,大声呼喊:“快停下,再打就把沅打死了。”
可荒书就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对庭叶的劝阻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地宣泄着怒火。
沅在狂风暴雨般的拳头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本能地抬手护住要害。他的脸上迅速肿起淤青,嘴角溢血,肋骨像是断了几根,每呼吸一下都伴随着剧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心想这次怕是要命丧于此。
许久,荒书流着汗水,喘着粗气终于停了手,他满脸怒容尚未褪去,狠狠瞪着地上的沅,一字一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庭叶是在装,想揭穿我身份,可就凭你那些话,这顿揍你挨得不冤!”
庭叶见状,心急如焚地立刻冲到沅身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神色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势,嘴里念叨着:“怎么样,你还行吗?”
沅半眯着眼,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模样狼狈不堪,可嘴依旧不饶人,扯着沙哑的嗓子,有气无力地呛道:“就……就这点能耐?有本事你……你再来啊……”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荒书低头看着狼狈的沅,眼中满是嫌恶,抬起脚重重地踩在沅的脸上,鞋底碾动,冷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最在意面子吗?现在,你的脸就是我的鞋垫子。”那声音低沉又冰冷,带着十足的权威感。
沅被踩得面庞扭曲,呼吸也变得急促而艰难,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却让他死性不改,嘴唇微微颤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依旧在侮辱着荒书:“你…就…是个……废物…疯…狗…傻*……”
他即便身处这般绝境,也不愿咽下这口气,誓要和荒书抗争到底。
庭叶见场面愈发失控,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紧紧拉住荒书扬起的胳膊,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恳求:“荒书,别打他了,他就是嘴硬了一点。”他一边拽着荒书,一边转头对着沅大喊:“你赶紧服个软,别再嘴硬了!”
荒书充耳不闻庭叶的劝阻,脚下的力道反而更重了几分,恶狠狠地盯着沅,脚下不断碾动,怒吼道:“我今天非踩烂你这张臭嘴不可!看你还敢不敢乱狗叫!”
沅被踩得眼冒金星,脑袋一阵眩晕,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嘴里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没一会儿,剧痛让他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身体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尚存一丝气息。
庭叶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沅,又看看满脸戾气、毫无停手之意的荒书,愤怒与担忧一股脑涌上心头,理智瞬间崩塌。
他眼眶泛红,猛地抬手,“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荒书脸上,这一巴掌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庭叶的手掌都微微发麻。
“你疯了吗!”庭叶冲着荒书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非要打死他是吗?”
荒书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庭叶。
庭叶顾不上和荒书再多说什么,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沅背到背上,动作尽量轻柔,生怕再弄疼他。他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回头对着荒书喊道:“我带沅去就医,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在庭叶带着沅匆匆离去后,荒书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周身泛起一阵柔和的光芒,转瞬之间便变回了小铜钱的模样。
他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伸手推开房门,一头栽倒在床上,他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枕头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