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己的书案,心里虽有不满但还是答道:“福宝来这里念书。”
还未褪去孩童音色的女娃声,软糯中带着丝清脆,福宝的回应引得学堂里的学子发出哄笑。
“女娃也能来上私塾?”
“怕不是谁家的陪读书童长了一副女相。”
在众多嘲笑声中还有人说着恶意的笑话,楚勇平捏紧拳头站起身发出声音,有几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我、我妹妹是来这儿念书的,不是什么陪同!”他紧张地将话说完,引来的却是更严大的嘲笑声。
“不是我说,你们三个是从哪个穷乡辟谣钻出来了土包子,识字吗就说自己来念书?”
一旁的小胖子接话道:“怎么看也不像学童的样子,莫不是偷溜进来的吧?还是跟我爹说一声,让他给锦南院送一条大黑犬看门吧!”
“哈哈哈哈哈——”
一阵阵的嘲笑声仿佛要把楚勇平淹没,他脖子缩在肩膀上死死咬住牙根,眼神悄悄瞟向左侧的谢景澜,眼里满是哀怨。
为何不帮他们说话任人欺负,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学童的是什么样?”
女娃的声音穿透这一阵哄笑,众人纷纷将视线又回到她身杀个。
“学童的穿得和你们一样吗?”她再次发问。
一名孩子站出来道:“总之不会像你们穿的那样,又丑又脏,跟麻袋似的。”
其他人嬉笑着看向福宝,好奇她会做出怎样的回应,是大哭大闹跑出去,还是哭爹喊娘?
福宝却深怕别人听不清似的冷哼一声,昂起头颅骄傲道:“那又怎么样,你们穿的衣裳是我们种的棉花所制,若是没有我们,你们还不是也得穿麻袋?”
一直站在福宝面前的学童不乐意了,他提高音量反驳:“种棉花的又不止你们一家,说得自己比我们厉害似的。”
“本来就是。”福宝理直气壮道。
“哈?”这句话成功把那学童逗乐了,他坏笑地凑到福宝面前死死盯着她:“你说你们我们厉害?你有什么本事啊?”
原以为女娃会受窝囊气,却不想福宝的举动让众人大跌眼界。
福宝一把将人用力推开,毫不畏缩地同那人对视,一字一句道:“我会下地,会帮爹爹娘亲种棉花,会放牛会喂鸡,而你们。”
说着,福宝伸出干净圆润的手指指了圈众人:“只不过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孩,什么也不会。”
这话仿佛戳中了学堂里所有学童的心窝,他们错愕之后确实恼羞成怒地反驳。
“那也比你们几个土包子强!”
一阵阵的痛斥声指向福宝,但她却依旧置之不理,看着眼前的人环抱起双手,板着脸道:“天启哥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你!”那学童涨红了脸却无力反驳,手指着福宝一步步逼近。
谢景澜皱着正打算站起身将俩人分开,门口却传来一阵严厉的声音。
“都在瞎嚷嚷什么呢!”
顿时,学堂内陷入安静,坐在在门口的几个学童立即转身坐好,而其余人也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郭先生扫了眼学堂,厉声道:“柏崇平,你还杵在那作甚!”
柏崇平正是指着福宝的那名学童,被点名后他面带怒色回到自己位置上,微微侧过头对福宝做了个鬼脸。
“没有个学童的样子,是不是老夫不来就得一直在那嚷嚷?若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发生,就不必来了!”
学堂里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福宝好奇地抬头看向周围的人,只见一个个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怕极了这个郭先生。
郭先生在众多低垂的脑袋中看到还有一颗在晃,历眼瞪过去。
福宝见对方胡子都快吹起来了,立即随着众人低头看着书案。
其实郭先生在外头站了有一会儿,他想借机看看这三个孩子能忍到什么程度,由此可看出,皮肤黑的男童虽沉不住气但顾忌家人,女娃则是心性不小,口齿伶俐。
他的目光落在谢景澜的神色,对方低垂着头只能看到半张脸,但从掐得泛红的手背可看出刚才的隐忍,能忍者方能成大事。
郭先生随手点了最前排的几个人:“你们几个,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
“是先生。”
四个学童小跑出学堂,没一会儿便从外头搬进来一个竹竿搭建框架,哼哧哼哧地搬到福宝面前,接着又拿进一块纱幔铺在上面用绳子固定好。
一切做完之后,这个纱幔将福宝与旁人隔开。
福宝一脸懵地看着一切,不知为何要这般,因为林二娘的教导不敢发声默默受着。
结束之后,郭先生终于开始讲课。
“柏崇平,你来给大家念念,上次提到的......”
接下来的这一个时辰过得无比漫长,对着头一次来到私塾的三个孩子,大字不识几个,听着其他人念得摇头晃脑,而他们连讲到哪也分不清。
一个时辰下来脑袋发懵晕乎乎的,楚勇平更是艰苦,好几次差点睡过去。
散学之后,待其他人都离开了学堂,福宝才慢悠悠地从被隔绝的纱幔后走出来。
她看向谢景澜又瞧了瞧一旁的纱幔,满脸哀怨:“这是什么?”
谢景澜摇摇头:“不知。”
“行了,先回去吧,爹娘还在外头等着呢。”楚勇平率先一溜烟地冲出学堂,都没等两人便先离开。
在最后的两人收拾好东西后才离开学堂,走到门口时看到等候已久的家人。楚二勇搓揉着楚勇平的脑袋,低着头不知在说什么,福宝瞧见林二娘便撒开小腿跑上前。
“娘——”
林二娘听到声音,欢喜地蹲下身将福宝抱起亲昵着她的脸蛋。
楚大勇在牛车旁等着,扬高声音招呼道:“走吧回家。”
六人坐在哐啷直响的牛车上,楚大勇做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问道:“私塾里感觉如何?”
三个小孩一个看着一个,没一个敢吱声的。
福宝委屈地将脑袋埋在林二娘的颈肩抱怨:“他们用一块布,把我围起来,我看不到外面。”
“用布把你围起来?”林二娘诧异道,她抬头看向楚二勇对方却耸耸肩。
“嗯。”福宝更委屈了。
谢景澜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解释道:“可能是因为男女有别。”
他这番解释倒是说得通,林二娘等人恍然大悟,他们明白愿意接受女娃的私塾本就少,除非是分开教学的,但很明显郭先生没有那个打算,便简单地用东西把福宝挡住,同其他人一起。
可福宝却不理解,她眼睛亮汪汪地看向林二娘问:“为何?我在家里不仅同哥哥们一起玩,还每晚睡一块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