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灌水上游,十五里处。
徐舒带着精骑狂奔至此,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里的地形比十里处更加险要隐蔽!
一道利用天然山坳构筑、远比十里处更庞大、更坚固的拦水坝赫然在目!
坝体几乎完工,上游的“湖泊”蓄水量惊人,水面平静得令人窒息,水下蕴藏的毁灭力量让久经战阵的徐舒都感到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是,坝上人影绰绰,戒备森严,远非十里处那些杂兵可比!
显然,萧岳真正的杀招,深藏于此!
“糟了!”
徐舒目眦欲裂,立刻下令:“快!发响箭!红色!三连发!警告下游!所有人,准备强攻!必须毁坝!”
他知道,自己这五百人冲击对方严阵以待的阵地,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这是唯一能给下游争取一线生机的方法!
尖锐刺耳的红色响箭带着凄厉的呼啸,撕裂空气,直冲云霄,一连三发!
刺目的红光即使在白日也清晰可见!
提醒了柳玄的同时,也提醒了萧岳大军。
下游渡口。
柳玄刚刚踏上对岸的土地,正想长舒一口气,嘲笑萧岳的失败,就听到了那令人心悸的、代表最危急情况的红色三连响箭!
他猛地回头,望向声音来源的上游,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红色……三连……上游……”他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脚下的大地开始传来沉闷的、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恐怖景象——一道浑浊的、高达数丈的、裹挟着无数断木巨石的水墙,如同脱缰的孽龙,以摧枯拉朽之势,从上游咆哮着奔腾而下!
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洪水!快跑啊!”
“救命!”
“我的孩子!”
绝望的哭喊瞬间淹没了整个渡口!
正在河中渡河的士卒、刚刚靠岸的木筏、甚至搭建的浮桥,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被吞噬、撕裂、卷走!
滔天浊浪狠狠拍击在两岸,将岸边未来得及撤离的士兵、民夫、牲畜、辎重车统统卷入狂暴的洪流之中!
柳玄站在对岸稍高的地方,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自己数万大军如同蝼蚁般被洪水无情卷走。
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那翻滚挣扎的人影和漂浮的物资……
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的图景。
他赖以逃出生天的本钱,他寄予厚望的五万大军,在短短片刻间,就损失了近半!
剩下的也大多丢盔弃甲,惊魂未定地瘫在泥泞的高地上,如同待宰的羔羊。
更可怕的是,洪水浑浊发黑,一些被卷上岸边或侥幸抱住浮木的士兵,开始剧烈呕吐、抽搐,显然水中被投入了剧毒!
“啊——!!!”
柳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涕泪横流,状若疯魔:“我的兵!我的粮草!我的家当啊!萧岳!我与你们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啊——痛煞我也!”
他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被剜去了心头肉。
常孙二将也刚狼狈地爬上高地,看着眼前的惨状,也是目瞪口呆。
常飞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看着哭嚎打滚的主公,挠了挠头,走过去,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柳玄的肩膀,差点把悲痛欲绝的柳玄拍趴下。
“大哥!别嚎了!哭顶个球用!”常飞嗓门洪亮,在这片哀鸿遍野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看,大家都还活得好好的?三弟也活蹦乱跳!咱哥俩命硬!跟着咱哥俩的弟兄们,命也硬!死了的……咳,那都是命不好!活着的才是精锐!”
孙胜也凑过来,从腰间解下个水囊,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递给柳玄:“就是!大哥,喝口酒压压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人死了再招,粮没了再抢!
荆州那边不是还有柳奇公子接应嘛?到了荆州,咱又是一条好汉!
这决灌水算个鸟?就当给咱大军洗了个澡!正好省点粮食!”
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刚刚损失的只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石头。
柳玄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常飞拍得岔了气,又被孙胜递来的酒囊塞到嘴边。
听着两人这番“劫后余生”、“人死卵朝天”的“豪言壮语”,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他猛地推开酒囊,指着两人,手指哆嗦着,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悲鸣,再次捶地痛哭。
他痛失根基的绝望悲愤,与常孙二将神经粗大、近乎没心没肺的“安慰”,形成了无比刺眼和荒诞的反差。
徐舒带着残存的数百骑兵,浑身浴血,疲惫不堪地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主公柳玄瘫在泥泞中失魂落魄地嚎哭,常孙二将在一旁挠头递酒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而对岸和沿河高地上,幸存的士卒们如同惊弓之鸟。
士气彻底崩溃,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恐惧和毒水带来的死亡气息。
徐舒默默地下马,走到柳玄面前,缓缓跪下,声音沙哑而沉重:“属下……万死……未能……识破萧岳双重毒计……”
他看着眼前这人间惨剧,看着主公崩溃的模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
智谋如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护住这支大军。
萧岳,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荆州之路,还未真正开始,便已浸透了鲜血与绝望。
......
萧岳率领着疲惫的军队,正朝着谯县方向急行军。
一路上把狄傕骂了个体无完肤,好不容易赶回谯郡,却远远望见谯县城头飘扬的旗帜,竟不是\"狄\" 字,而是一个醒目的 \"卫\" 字。
萧岳勒住缰绳,手搭凉棚望去,只见谯县城头旌旗招展,那猩红大旗上斗大的 \"卫\" 字格外刺眼。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浓眉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与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狄傕狗东西呢?为何城头挂的是卫战的旗帜?\"
萧岳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身旁的刘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主公,会不会是狄傕不敌卫战,城池被夺了?\"
萧岳冷哼一声,马鞭一挥,率领大军直奔谯县城下。
到了城下,萧岳抬头望去,只见卫战正站在城头,手持酒杯,悠然自得地望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萧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策马向前,大声骂道:\"卫战匹夫!你竟敢背信弃义,趁我外出征战,夺我谯县!你可知这是何等行径?\"
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在城下回荡,惊起城头上的几只飞鸟。
卫战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整了整衣冠,面带微笑地说道:\"萧将军此言差矣。
狄傕与我乃是英雄相惜,他见我军势大,又知我等一心为百姓谋福祉,便主动将谯县让与我。这乃是英雄之举,怎可说是背信弃义?\"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脸上满是诚恳之色,仿佛真的是狄傕心甘情愿将城池让给他一般。
萧岳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指着卫战骂道:\"好你个巧舌如簧的匹夫!狄傕那厮怎会轻易让出城池?分明是你趁人之危,偷袭得手!你若有种,便开城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看我如何收拾你这背信弃义之徒!\"
卫战哈哈大笑,笑声在城头上空回荡:\"萧将军莫要动怒,既然你想战,那我便奉陪到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输了,可不许赖账,得乖乖承认是狄傕将军主动让城与我。\"
说罢,他转身走下城头,准备出城应战。
不多时,城门大开,卫战率领着一队精兵,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
萧岳也不甘示弱,麾下萧洪丢了谯县,正一肚子气,于是舞枪,迎了上去。
两人一见面,便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战在了一起。
刀光戟影,你来我往,打得局势直往卫战这边倒。
没过几下,萧洪丢了大刀灰溜溜逃回本阵。
接着双方士卒战在一起,打了半个时辰,不分胜负。
双方无奈乌金收军。
就这样,两军在谯县城下大战了数场,每场都打得天昏地暗,却始终不分胜负。
眼见夺回谯郡无望,粮草不济,萧岳无奈退回兖州大本营再作定夺。
而卫战则彻底占据了谯郡和徐州,获得了容身地盘。
而与此同时,狄傕趁着卫战被萧岳拖在谯县,成功借道徐州,前往了既定目的地——青州。
而青州柳玄因为放弃青徐,同时带走了大量物资,也导致青州一片空虚,狄傕随便化了个名便很容易就占据了青州。
因为存在肮脏交易,卫战与狄傕均都心照不宣。
至此,诸侯讨伐狄傕的事告一段落,毕竟现在除了卫战,谁都不知道狄傕跑哪里去了。
狄初的战略目标既已达成,合肥那边吕毅很容易就攻下了,同时直面狄初一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