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接过玉盒,低头听主子下一步的吩咐。
“你们速去,按照皇家密法查验皇帝到底是不是先太子的骨血……”
太皇太后痛苦地说,“如果验出来不是太子的骨血,立即去找淮南王,让他即刻持诏登基,撤走萧千策身边所有的龙卫。”
玉盒里,是轩和帝真正的传位诏书。
当初,轩和帝被梁家军逼着立了皇太孙,又被梁家逼死、逼疯了两个皇子,他怎么肯善罢甘休?
即便萧千策是他的亲孙子,却因为母族是定国公府,他也耿耿于怀。
在世时,把真正的传位诏书,秘密放在太庙历代皇帝牌位后的暗室。
先帝驾崩之前,把密诏消息告诉了亲叔叔晋亲王、太子太傅裴太傅、宗正寺宗正萧裕和,但是具体传位于谁,内容没有明说。
玉玦分成三块,三人各执一片,合起来是开密室的钥匙……
“你们尽力辅佐皇太孙,若定国公府篡权,你们可凭玉玦去太庙取回密诏。”
死前,他下诏想让封地的儿子都回来,但是梁家军再次以大军威胁,并且迅速以新帝名义下诏,禁止藩王入京……
最近大水淹没天奉城以及南岸数百里的百姓,梁言栀派皇家大船营救官员,因厌恶裴太傅,没有救他一家,如今也不知道他一家的死活。
七月中旬,岑大儒关于浊河决堤真相的增刊出来,聆音阁把报纸传给程云锦,程云锦传到大水围困的皇宫。
千杰立即拿给太皇太后看。
太皇太后才知道这场大水不是天灾,是梁言栀造的人祸。
可她想发动政变根本没有能力,她与晋亲王联手,把皇家宗正叫来,密谈。
此时,晋亲王才说出来,先帝还留着密诏。
之后,宗正以查看太庙是否被大水淹没的理由,去太庙祭祀祖宗。
太皇太后派了龙卫十人,护送宗正和晋亲王去太庙……
到底怎么操作的,太皇太后不知道,但是终于把这道遗诏请出来了。
太皇太后、晋亲王、宗正府官员一起打开密诏,才知道,陛下传位于淮南王。
太皇太后才知道,先帝早就把绝大多数龙卫都送到笼州。
而龙一他们,只是历代皇帝积攒下来的暗处势力的百中之五(百分之五)。
太皇太后又高兴又心酸。
定国公府最忌惮她拿到先帝的所有暗处势力,其实不过一点皮毛。
可笑,她还一直想着扶持靖南王,因为靖南王封地洪州,在他治理下还比较富裕。靖南王又比较仁善,好控制,扶他上位,百官也不会反对。
哪里想到,先帝早就算计好了。
没有萧千策,也轮不到靖南王。
她算计了一辈子,带着崔家这样那样算计,在先帝跟前都是笑话。
其实在所有皇子中,淮南王是太皇太后最讨厌的一个,不为别的,他的母妃成贵妃,生前与太皇太后是死对头。
而淮南王是唯一一个在母妃死了就立即被太皇太后送去封地的皇子。
他封号淮南王,可封地并非淮南,而是笼州,不仅属于蛮荒之地,离天奉城还特别遥远,中间要穿过烟瘴之地,一辈子别想回来。
如果在别的时候,太皇太后绝对不会扶持淮南王,但是现在她没得选。
昨儿她看了《长相守》,再联想太子成亲前前后后,虽然那个册子里说的不一定全是事实,但是她的皇儿一定不是病死的。
尤其太子确实对外说是天花,而御医给的结论就是……脏病不治而亡!
太皇太后痛哭了一场,把萧千策叫来,倒是没忍心把太后通奸的事告诉这么小的孩子。
而是问他:“你母后荼毒百万生灵,你当如何?”
萧千策说:“剥夺临朝听制之权,让她安居后宫,颐养天年。”
“万一百姓都要求杀了她呢?”
“那……”萧千策犹豫好久,最终说了一句,“禁足后宫吧。她到底是孙儿的母亲,孙儿不能弑母……”
太皇太后明白了。
她把晋亲王叫来,把《长相守》给他看了,晋亲王不敢相信:萧千策不是先太子的骨血?
太子暴毙,名声太坏,先帝和太皇太后当时深深觉得对不住梁言栀,且萧千策是遗腹子,出生就没了父亲,御医那边脉案全部对得起来,所以先帝和太皇太后从来没有怀疑过萧千策的身份。
太皇太后把先太子死前死后的事情都与晋亲王理了一遍,晋亲王也流下泪来。
别的不说,先太子去逛青楼染脏病这个事,他都不信。
兴许是因为父皇母后都很强势,先太子的性子有些绵软,修养也不错,而梁言栀十分强势,要说他会去青楼过夜,这种事怎么都不可能。
“太子不可能去青楼,他一定就是定国公府害死的,还是那个老贼害死的。”
太皇太后心如刀绞,“太子性子温和,与人为善,老贼的手伸得长,先帝不是不知道,但是却不知道他竟然敢害死太子!”
老贼宠爱梁言栀,可梁言栀已经是太子妃,他怎么能害死可以登基做皇帝的孙女婿?
如果不是《长相守》,太皇太后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梁言栀与人通奸被太子撞见。
恨不能立即把梁言栀生吞活剥。
但是禁军和熊雄都听梁言栀的,他们眼下不敢轻举妄动。
晋亲王和宗正都建议先让龙卫按照皇家秘法(比如滴骨验亲),确定萧千策是不是太子的骨血。
太皇太后说道:“不管他是不是太子的骨血,都不适合做这个皇位了。”
萧千策年纪太小,根本保不住大陈,索性退位,回归本源。如果他是太子的骨血,做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至于梁言栀,必死。
若淮南王上位,把梁言栀和定国公府灭了,便为先太子报了仇。
龙一带着两名暗卫,打扮成熊雄的水师,下了船。
找机会迅速往皇陵而去。
云骑立即发现龙一他们的踪迹,马上报告宋开阳:“宋将军,有三名穿水兵服的人跑了,已经叫人追踪。”
宋开阳早说了,叫大家盯着所有投降的人,防止有太后的人夹杂在里面出去报信。
凤阙听说了,便想到是暗卫,立即叫自己的暗卫行远追踪。
河道上,七十艘战船把五艘皇家大船围起来,一边喊“投降”一边擂鼓。
吃饱了就没日没夜地喊,五艘皇家大船上的人,睡觉都成了奢望。
如果有谁骂阵不知好歹,那就弩机伺候。
原本就被熊雄的手下抢劫一空,官眷船上和几艘专门装载物资的船上已经空无一物可饱腹。
这些人原本在京城就被大水惊吓,有的本来就有病,天气又炎热,肚子饿,喉咙渴,又缺少睡眠,五艘船上的人简直崩溃。
八月二十六日,中秋过后,白天燥热,晚上开始寒凉,身体娇贵的皇家人和官眷,大半都病倒了。
徐尚书站在甲板上,看到岸上的赤炎卫少了很多,就连西岸的李桓献夫妻俩也不见了。
他兴冲冲跑进太后的船舱说道:“太后娘娘,赤炎卫退了,臣看看战船上的云骑,不过区区两千余人。太后娘娘能不能派人传信?调集附近驻军?”
太后咳嗽几声,说道:“朕已经派人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
“什么时候派人出去的?”
“已经数日了。”
她派了身边的暗卫、死士潜水出去搬救兵,但是至今都没有回来。
徐尚书很失望,想到兴许绝大多数州郡都投降炎武大帝了。
“太后娘娘,我们水米全无,连歇息都无法做到,蔺大人的儿女,已经昏厥。太仆寺一家昨儿都没了……我们再和对方谈谈?”
“只要放我们去邺建城,一切都好说。”
“万一对方不答应呢?”
“那就不谈,大不了一死。”
“太后娘娘,陛下还小……”
太后知道他想降,可是百官可以降,她不能降,她降了下场绝对很惨!
徐尚书诺诺退出,心情烦躁。
眼下,做忠臣,就是坑。
站在甲板上,远远地听见徐夫人大哭,喊道:“老爷,南儿和春儿不行了!”
徐尚书顿时眼泪出来,徐浩南是二儿子,春儿是自己的长孙!
看见千杰有气无力地坐在舱门口,他哽咽着说道:“千指挥使,你有什么办法与对方搭上话吗?内人和儿女都快不行了。”
“没办法。”
“本官也没犯什么滔天罪行,就算本官砍头,也比全家死在这里强。”
徐尚书绝望地对那些禁军说,“本官要投降,家人都要死光了,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一想到投降,几天的焦虑都豁出去了。
他对着舱内大喊一声:“太后娘娘,臣的家人,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臣不能看着徐家绝后,臣恳求太后娘娘降了吧?”
秋丰跑出来说道:“传太后娘娘旨意:徐尚书驾前失仪,动摇军心,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禁军把徐尚书按在甲板上,噼里啪啦打军棍,徐尚书继续喊:“请太后娘娘投降吧!”
千杰手轻轻招了招,都察院黄大人走出舱门,在甲板上高声喊道:“太后娘娘,为了陛下,为了百官,为了这几船数百条性命,降了吧!”
户部尚书孟大人也站出来,哭道:“臣的孙儿饿死了,媳妇病死了。太后,降吧!”
“降吧!”
“降吧!”
……
太后怒道:“朕,死也不降!”
这时候太皇太后走出来,扶着舱门,对禁军说:“你们的意思呢?”
禁军也是人,他们,也想活!
太皇太后说:“既然如此,那便都降了吧!”
她叫孟大人把降表写好,让太后和皇帝签字盖上玉玺。
太后死也不签字,她看着萧千策说:“你若敢签字,母后立即死在你面前。”
萧千策眼圈儿通红,他当然知道,这一签字,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他思考了一会子,说道:“朕只向云王递交降表。”
太皇太后对千杰说:“你给炎武大帝传达陛下的意思,接受不了,那就不降。”
千杰给对方船上的姬染招了招手,笑着说:“小侯爷,告诉炎武大帝,太后和陛下归降,不过,陛下说只想向云王递交降表!”
姬染大喜,叫战船云骑们一迭声地喊出去:“大陈皇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