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宋开阳与他谈判,熊雄就起了后悔之意。
降表他可以签,但是他希望补给后,船依旧是他们控制啊!
他黝黑的脸膛上极力隐藏懊丧,对宋开阳说:“宋将军想如何处理我的水师?”
宋开阳笑得像个佛菩萨,说道:“熊将军尽可放心,只要他们听从指令,这些人可以保留原先的职位。”
“那我……”
“熊将军的职务,由云王另行安排,本将军不能做主。”
熊雄哪里愿意,他是诈降啊!
如果投降,他的那些兄弟或许还有职位,但是他肯定会被换掉。
“我懂宋将军的意思了,我回去马上和兄弟们商量一下。”
“商量?你不是来投降的?”
“是投降没错,但是我还没告诉其他兄弟……”
“这好办,把他们请上来就是了。”
“我们还没谈好。”
“难不成你是诈降?想骗吃骗喝?”笑眯眯的人顿时杀气腾腾。
熊雄硬着头皮说道:“谈判不是来来回回吗?”
“和炎武大帝来来回回谈判?你配吗?”宋开阳怒起,一拍桌子,“来人,把这个骗子拿下。”
跟着熊雄一起来的还有户部的孟尚书,他看明白了,太后还想谈判,人家根本不和你谈,要么投降,要么去死!
他立即说道:“宋将军,我们降!船上已经水米都没了,我们必须上岸补给。”
宋开阳说:“是水师投降还是你们全体投降?”
孟尚书苦笑着说:“宋将军,水师暂时是熊将军说了算,太后和陛下投不投降,本官不能做主。”
“你们戏耍炎武大帝?”
“不不不……本官立即去禀报太后好不好?”
“不行,你们耽误本将军这么多时间,本将军不可能放过你们。”
宋开阳手一挥,马上有人拿来降表,让熊雄必须签下。
熊雄不肯签,宋开阳说:“兄弟们,把他舌头割了。”
众人上来,把熊雄按住就要割舌。
熊雄见对方玩真的,赶紧在降表上签名,从怀里掏出水师将军印信签上。
宋开阳这才缓和脸色,说道:“熊将军,走吧,让将士们靠岸,好好吃一顿。”
两人站在岸边,向船上挥舞降表,大声喊道:“水师各位将士听令:熊将军已经投诚,降表在此,请你们靠岸补给!”
熊雄站在他旁边,几乎哭出来,哪有这样的土匪军队,一点都没有规矩!
我就是个诈降的,凭什么夺我水师!
宋开阳笑着小声说:“熊将军,你若敢说一个不字,本将军立时叫你见阎王!”
熊雄哭丧着脸说:“不敢。”
船上的兄弟们看着他站在宋开阳旁边,举着降表,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早想投降了,那些官员他们不想伺候了。
战船纷纷向岸边码头停靠,饿得摇晃的水师们早都等不及了。
太后在船舱等待熊雄和孟尚书的诈降消息,听见外面争吵,问道:“外面又怎么了?”
船上禁军说:“熊将军已经签了降表,对方同意战船靠岸补给。”
太后得意地笑了:“什么赤炎军,一群蠢货!战船只要补给好,船依旧由我们的人控制。降表?一张破纸而已!”
吩咐禁军,让各条船都囤满物资,到达邺建城,立即把岸上的赤炎卫碎尸万段。
千杰在甲板上看所有船只靠岸,对身边的萧千策说:“陛下,臣觉得武皇帝没有这么好糊弄。”
萧千策道:“熊将军所谓诈降,武皇帝会当真,如果他们被戏耍,就算进了邺建城,赤炎卫也不会放过我们。”
“太后一直说进了邺建城一切迎刃而解,臣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报上说,邺建城太守已经投靠了云王。”
水师已经争先恐后地上岸,饿狼一样寻找食物,有人专门引导他们往外走。
萧千策也一直看着,他知道千杰说这些话看似无意,实际上是在套他的话。
为何进了邺建城就有把握了,他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母后说过,她在好多年前游历天下,就喜欢邺建城。
那里是聚宝之地,富饶繁盛,做都城是最好的。
千杰眼看着邺建水师将士全部上岸,然后——
一排排精壮的士兵排队跑来,肩上扛着铁镰(钩断敌船缆绳)、竹篙枪(撑船杆改装,刺杀)、捞钩(钩住敌船)、燕尾牌(防御),快速上船。
千杰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萧千策问道:“那是武皇帝的兵?”
“对!”
“他们说的诈降,失败了?”
“对!”
“船被他们控制了?”
“应该是。”千杰没有客气,说道,“是谁说赤炎卫不会开船?”
萧千策抿唇,眼里有了愤懑、恐惧之色。
他看了看千杰,千杰并没有看他,只看着那些水兵迅速上船,控制了战船。
战船很快把五艘皇家大船包围,冲着他们喊话:“请大陈太后、大陈皇帝立即投降。”
岸上的人也大声呼喊:“大陈投降,大陈投降!”
太后娘娘所在的大船还算镇静,禁军严阵以待,武德司的人也准备好战斗。
官船上的家眷开始慌乱地尖叫:“怎么办?”
“不能投降,不然我们都得死。”
“他们会清算的……”
萧千策脸色刷白。
如果是云王在,他不怕,投降也不怕,可是这些人他都不认识。
战船向五条大船逐渐包围,尤其是几条战斗舰,前端都是铁制的尖头,可以直接撞击船舶。
只要撞上,即便不翻船,也会受损。
宋开阳手下的一群人互相喊着:“让我先来,试一试这战船的威力。”
其他船后退,艨艟先来。
禁军拈弓搭箭,想要逼退对方,云骑立即喊话:“奉告大陈皇室禁军,如果你们胆敢射出一箭,那么绞车弩可就不客气了。”
这种大型弓弩专门对付战船,何况皇家的大船只能算是豪华游轮一类。
禁军听了,没敢射出弓箭,但是也一直箭头对着他们。
云骑士兵又喊:“投降吧,做无谓的挣扎,只会导致更多的人牺牲罢了。”
太后不敢出船舱,叫身边的冬顺出来喊话:“尔等贼子速速后退,太后娘娘和陛下是不可能投降……”
他话未完,一支弩箭射来,一箭穿心。
因为弩箭力道太大,把冬顺死死地钉在船舱外壁,那箭矢没入舱壁半尺,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官眷船上的人又开始尖叫,禁军厌烦地大喝一声:“都闭嘴。”
七十艘战船把皇家五条船切断联系,百官顿时慌了。
太后派人喊萧千策立即去她的舱间,萧千策不敢,对千杰说:“你陪朕去皇祖母的舱间。”
千杰带着他去了太皇太后的舱间,太皇太后门口站着六名持刀禁军。
太皇太后坐在窗户下的软榻上,背对着外面的光,脸上有些阴暗,手里拿着佛珠,闭目念经。
“皇祖母,怎么办?”萧千策着急地说,“熊雄诈降变成真降了,现在云骑和赤炎卫逼朕投降。”
太皇太后转动念珠的手停了一下,说道:“皇帝想怎么样?”
“孙儿想问问皇祖母。”
“你应该去问问你的母后,如今皇祖母说了不算。”
“孙儿不想问她……”萧千策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脸上带着哀愁,“皇祖母,我们已经毫无办法了吗?”
太皇太后点点头:“应该是。你母后把浊河大堤凿开,百万生灵遭难,浊河改道,又不知道冲毁多少家园,策儿,我们已经尽失人心。”
萧千策小脸皱成一团,问道:“皇祖母不是还有皇祖父留下的人手吗?”
“太后告诉你的?”
“嗯,母后说,皇祖父手里有一支非常厉害的力量,驾崩前交给皇祖母了。皇祖母,这个时候了,您拿出来吧?”
“你回去告诉你母后,都没了。前些日子,你母后为了杀你五皇叔,皇祖母派那些人保护他,都被你母后的人杀光了。”
萧千策顿时小脸皱巴起来。
太皇太后对他招招手:“到皇祖母跟前来。”
萧千策坐在她身前,正对着光,太皇太后把他看了个清楚。
八岁的萧千策,初初能看出来是个国字脸,五官与梁言栀如出一辙。
太皇太后在他的脸上,努力地想找出太子的痕迹,然而并没有找出来,就连先帝也不像。
萧千策不安地问:“皇祖母,您看什么?”
太皇太后看他眼睛乌黑,小小年纪已经很是算计,又想到《长相守》那本书,她忽然笑了。
轻轻拍拍他的头说道:“策儿,你是皇帝,你若投降,大陈就彻底没了。”
“可是,不投降,这几船的人,都会死。”萧千策说道,“皇祖母也会死。”
“皇祖母年纪大了,亲人都去了,生死已经不在意了!”太皇太后说,“皇祖母只是个后宫的女子,什么能力也没有,帮不上你。你母后不会希望你投降。”
萧千策还想问什么,太皇太后说:“去陪你的母后吧,看着她,不要再做出荒唐的事。”
“皇祖母……”
“去吧!”
萧千策无奈,只好和千杰一起退出来。
他们前脚出去,后脚太皇太后叫人把宗正、晋亲王都叫来。
一挥手,暗处出来两个人,毕恭毕敬地待命。
晋亲王把一个细长的玉盒从怀中掏出,说道:“这是先帝留下的传位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