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午后落了场秋雨,李芫娘本就心里乱的慌,经这淅沥雨声更是坐立难安。
魏思源看着她如坐针毡,反倒心头快活,难得这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人,竟然有这般模样。
小窗坐地,侧听檐声,不觉手倦抛书午梦长。李芫娘见他倒在榻上歇息,是铁了心今日不离这屋了。
她一时旧忧添新愁,只觉得头疼不已。
佑儿如今肚子高隆的有些骇人,毕竟是八个月的身子了,宋辙心里不禁担心待秋收时孩子还没出生,到时候岂不是要留佑儿一身在家生产。
因此这几日看着她那肚皮,眼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急迫。
“夫君这是怎的,孩子什么时候想出来,这全凭她自己的喜欢,你何必着急。”佑儿笑道。
这怎么能不急,宋辙搁下手上的黑子,拧眉道:“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去山东督新政了,若那时留你一人可如何是好?”
知道他心里记挂着自己,佑儿脸上挂着笑意,心里也欢喜:“我也舍不得夫君,这一走可要耽搁好些日子呢。”
“少说得寒冬腊月才能回来了。”
他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自然就不能每日围着家中打转,可心里当然也不舍妻儿。
因此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人,竟然叹道:“早知我就推掉此事的。”
推掉此事意味着现在或许还在户部,或许还在通政司,总之是不做这个左都御史。
他的志向和抱负,佑儿从来都是知道的,因此贴着他的肩道:“夫君志存高远是好事,说不定咱们孩子懂事体贴,你去前就出来也未可知。”
像是回应佑儿的话,宋辙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察觉到了胎动。
金甲湖畔,苏缙歪躺在乌篷船中,翘着腿好不快哉。
佳人未至,他是半点不见焦急,脸上甚至还有说不出的安逸。
他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往常伺候过不少高门妇人,哪里不晓得按着这些夫人们的秉性,今日李芫娘是不会来了。
这样的桥段,他实在是信手拈来。
不必多揣摩就晓得,今后李芫娘必然要为他肝肠寸断一番的。
果然隔日上午,李芫娘就借着新做首饰的名头出府。
伺候的丫鬟被她丢在离着金甲湖畔不远的首饰铺子,她独身一身揣着些雀跃到了湖边。
可四处看了几圈,并未寻到熟悉的身影,难免失落。
“娘子是在寻我吗?”
身后的声音清冽,却带着让人心神荡漾。
李芫娘还未来得及转身,就察觉手腕被人覆裹着,他掌心炙热的触感,让人呼吸急促不安。
到底是顾念着这是在外头,李芫娘顺势抽过手腕,这才隔了一丈宽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潇洒飘逸的模样,难免有些潘安宋玉之姿,他迎风站在湖边,靛青的衣袂随之浮起又落下。
苏缙直勾勾看着李芫娘,带着疏离克制的气息:“我还以为你是不会来了。”
这话里却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
李芫娘只觉得脑中怦然,有着这样模样和姿态的男人,怎会与自己说这样的话。
还未等李芫娘答话,苏缙就自顾往前走去。
好在今日湖边人并不多,李芫娘跟着他施施然就上了乌蓬船上。
苏缙唇角勾起得意的笑意,垂身撑杆将船往湖上驶去。
天地之间一时恍若只有他二人,似乎是察觉身后的目光,苏缙放在船杆走到她的身边坐着。
虽未说话,可手被将人搂在自己怀中,温柔又蛊惑。
他身上那股幽香弥漫在船上,李芫娘借着呼吸之间,深吸鼻间只觉心神俱荡。
她原本紧绷着的背脊渐渐放松,而后在苏缙算不上使了力的拉扯之中,迷失在她魂牵梦萦的怀抱中。
如风中浮尘,飘摇欲坠。
苏缙捏着她纤细的腰肢,腹下抽紧顺势将她嵌入怀中。
小舟摇晃,每回都在看似要坠入河水中时,又被拉扯了回来。
如此这般反复,勾得李芫娘的心也提在了嗓子眼,由不得她如上回那般三缄其口。
“娘子如今就在水中了,还怕再沾些?”
耳边的挑逗,让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可心还未平静,就被这快要翻落的船身吓得惊呼。
苏缙却运筹帷幄般,并不着急,笑道:“若娘子叫我一声夫君,兴许我会将这船回正。”
那声夫君唤出口后,苏缙果然依言不再为难她。
只是自此之后,今日这回遭遇,已然在李芫娘心中刻骨难忘。
待回了首饰铺子,她眉眼带着娇意让丫鬟侧目。
可到底是不敢想这高高在上的夫人竟然会做风流之事,因此只当她是今日出来高兴罢了。
如此几次,李芫娘只觉得自己快深陷苏缙的怀抱之中了,每回临别时都添了几分不舍。
一开始只是逢场作戏,后来在她心里竟真有些夫妻之情。
苏缙住的地方离魏府不远也不近,可却让李芫娘寸心煎熬。
有回魏姝来府中找她说话,见她魂不守舍的,纳闷道:“你今日怎么回事,难不成心里挂着什么人什么事?”
这话本是寻常聊天消遣,却因李芫娘心头有鬼,听得头皮发麻。
好在魏姝只当她是在府中被自己弟弟冷遇的缘故,安慰道:“你也别和思源闹别捏了,一日夫妻白日恩,这日子和和乐乐的过不好吗?”
李芫娘呐呐道:“一日夫妻白日恩?”
她脑海中悉数浮现的都是苏缙,他的气息身影还有那摄人心魄的双眸,都让李芫娘神思早已飘飞。
魏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在府中彻底失了魂。
因此与魏夫人说话时,难免不多嘴骂了那不懂事的弟弟两句。
这阵子李芫娘常出去买衣裳首饰,魏夫人也并不多说什么,一来她花的是自己嫁妆,二来也是晓得自己儿子不陪她,难免会寂寞。
魏府对李芫娘是足够宽厚的,比之外头许多人家来说,她这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譬如纪氏在夫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寄人篱下。
可身在其中的人,并不会去想这些,只一味的憎恨所有让她不能快活如愿的人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