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绿水间,细草微风岸,听得阵阵高柳鸣蝉。
可这景致李芫娘半分也看不到眼中,指尖的扇柄逐渐划下,流苏摇曳晃荡,就像她此刻,心神不安。
佑儿执扇捂着唇,眨眼道:“我与你说笑呢。”
李芫娘深吸了口气,不得不跟着佑儿走了过去,她知道佑儿如今有所防备,是不可能被推入湖里了。
抬扇遮阳,瞧了瞧湖中景致倒也没有兴致了,冷哼了一声,便唤丫鬟去让船家靠岸停船。
却听身旁的人“咦”了声,她转过头看着缓缓驶来的一页扁舟,心陡然窒息片刻,脸色不变,眸色却骤亮了些。
“看着有些像我夫君呢。”佑儿说着夫君二字,带着丝丝甜腻。
李芫娘撇了撇嘴,摇着扇子装作若无其事。
待那小舟靠近时,看清楚了来人并非宋辙,只是有其三分相似,又隔着距离,他直身如翠墨修竹,故此才错认了。
只是快要靠近画舫时,那人淡淡看了眼两人,便撑船离去。
李芫娘与他有一瞬的四目相接,那清冷面容和眼中露出的淡然,正如当初与宋辙初见。
“瞧我这眼神,让夫人见笑了。”佑儿不甚在意说道,便转身去了画舫另一侧。
自那日起,李芫娘便记着了那小舟上的男人,她忽而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喜欢的,从来不是宋辙那人。
只是那副皮囊罢了。
就像她喜欢玉兰花一样,妆奁里就买了无数簪花钗饰,衣衫上也常绣上那纹样。
于她而言,喜欢便是要据为己有的。
她派人唤垂星入府说话,自然是让她与黄鸣二人,在外头寻到那日的男子。
可见着垂星时,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眸,还是忍不住惊讶:“他又打你了?”
这倒没有,垂星摇头道:“少夫人不知,黄鸣整日里都在外头厮混,哪里还能打我?”
细问才晓得,原是黄鸣在外头赌钱吃酒,没了钱就回家找垂星要,前阵子把她压箱底的钱都拿走了,倒是能让他挥霍好一阵才回。
李芫娘心里发酸,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嘱咐道:“这钱你自己留着傍身,可千万莫被他拿了去。”
又将那日游湖的事说了,只让垂星出去问问,拿了那人自有用处。
垂星以为她是想用那男人对付宋辙,当即便去了金甲河边打听。
正巧还没问几个船家,就看到了那与宋辙相似的男人。
起先她也是晃神,可走进才看清楚,只是口鼻几分相似罢了,若是遮住五官,便只剩他孤身落座船头的那股气韵罢了。
垂星心里摇头,一看这人就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滋味。
不过好歹是完成了李芫娘的交代,她上前去问道:“公子一身游湖?”
那男子眼角泛着桃花意,偏生板着脸冷莫看人。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奴婢也好有个称呼。”垂星放低了姿态,倒是给足了男人面子。
“在下苏缙,不知这位娘子有何事?”他说话不疾不徐,可语气不乏克制矜持,也有几分像宋辙。
“我家主人想认识公子,就在前头酒楼,还请公子移步。”垂星怕耽误李芫娘的事,索性就想着先将人带走再说。
也是她太急于帮着李芫娘做事,竟然未曾怀疑这苏缙怎么如此轻易就跟自己走。
待到了酒楼,垂星请了小二赶紧去魏府请人,自己在包间外候着。
怕苏缙不耐烦,还小心翼翼道:“烦请公子稍等。”
好茶好点心上来,苏缙自然没甚好说的。
李芫娘听到人回禀,说是垂星在外头候着,心头顿时一紧,晓得她是办成了事。
临行前不经意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本想换一身新做的,可又怕人怀疑。
到底是在马车里扶了扶鬓边碎发才安心。
进了酒楼就见垂星候着,有她在的缘故,伺候的丫鬟就不好上前了。
竟然没人察觉上了二楼后,只有李芫娘一人进了包间的门。
苏缙听到脚步声,抬眼瞧去,略略点头,端的是疏离有礼。
李芫娘捏紧了手上的扇柄,也不上前走去,施施然是好规矩:“公子久等了。”
这样的事她也是头次做,但迈出这步时反倒没有担惊受怕。
凭什么男人可以在外头肆无忌惮左拥右抱,她就不能与外男品茶吃饭了?
好在她心里的这些出格的话,都在苏缙的回应里变的合情合理起来。
他起身道:“不知娘子找我有何要事?”
那玉冠束发,身姿笔挺,即使彬彬有礼,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正如李芫娘心头的宋辙。
她不敢直视苏缙的眼眸,偏生侧着眼看去,矜持道:“小女请公子过来,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偶然见公子乘一叶扁舟,似是故人。”
苏缙缓缓走近,站在她身前,一股清幽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中。
那难以接近的神情,忽然对她带了些笑意,眉梢染上了丝丝情意。
“那娘子一定很在意她。”
李芫娘心头一紧,顿时退了半步,这才更清晰的发觉,其实眼前的人与宋辙半点不像。
宋辙从来不会对她笑,也从来不会与她这般贴近过。
可这咫尺之间的距离,被苏缙不由分说地再进一步,逼得李芫娘退无可退。
她想唤垂星进来,可声音还未出口,唇上就多了一男人的指节覆上。
轻柔摩挲,让她双腿打着颤,软绵绵的只能靠在墙上。
她眼中带着湿润,愈发楚楚可怜,惹得苏缙心头也生了别样滋味。
“娘子不如就把我当作是他,也许我还能带给娘子不一样的欢愉。”
这赤裸裸的话,与他指尖逐渐往下的动作,让李芫娘在理智与情欲间难做选择。
苏缙并未给她机会,就着她紊乱的呼吸,顺势唇瓣轻碰,耳鬓厮磨。
须臾过后,李芫娘使力推开了他,惊魂未定道:“我并非轻浮之人,还望公子自重!”
屋里的气氛微妙,分明能辨出其中淡淡悱恻缠绕,而她说话的语气也软得不像话。
苏缙唇角勾起,眼中却是淡淡惆怅,常年流转在脂粉堆里,自然晓得李芫娘如今已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