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晓得自己家是什么身份,徐复不过是个知府,在上元嚜还算是个任务,可到了玉京就什么都不是了。
自己娘家的兄弟姐妹早就散光了,五湖四海的营生就没一个做高官的。
听到佑儿这样说,有些踌躇:“我家妙宁是个温顺的孩子,我本想她嫁在上元,有他父亲镇着,婆家也不敢欺负了她。”
后头的话,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就不再细说。
佑儿瞧见妙宁脸红的似煮熟的虾,实在是是难为情极了,笑道:“这有什么,陈夫人不是那等难相与的,她娘家还不如咱们妙宁,早前陈侍郎也不似现在这般风光。”
这话也是说给妙宁听的,好日子也是日积月累来的。
陈夫人来得飞快,得了佑儿的帖子,当下就让人套了马车走。
她家里的小妾怀孕的怀孕,下药的下药,乌七八糟的事可烦着心呢,
一见到妙宁就笑道:“好你个郑佑儿,瞒着我开茶肆不说,还藏着这么标志的妹妹!”
她一开口就没得架子,刘氏这才放了心。
妙宁是腼腆的,晓得是说她的婚事,提着裙子就要跑。
还是刘氏强拉着她坐下道:“这事你还得自己先听听,将来自己若有了女儿,也晓得如何应对这些,母亲总不能事事帮你分担?”
佑儿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由来的伤怀,让她只能吃了口茶压下这情绪。
陈夫人这才细细摊开了说道:“若说妹妹想嫁公府侯爵家去,我呀是够不着她们的门槛,即便平日里去聚会喝茶,也坐不到前头的位置。不过若只官宦人家倒是能卖的面子,且不说是兵部的,六部九卿家里的事,我也是晓得不少。”
刘氏忙道:“不求她去什么高门大户,只要是寻常和睦之家,知上进明事理就好。”
得了她的准话,也年妙宁并无异议,陈夫人这才将合适的人家列了出来。
来的路上就掰着指头算明白,眼下是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鸿胪寺卿曹大人之幼子,去年刚入国子监,我听说董祭酒家夫人说,曹公子人品性情俱佳,才学也是不错,将来必然出色。只是他是幼子,前头还有两个兄长皆有妻妾,家中人口也多,需耐心应对。”
“礼部林侍郎之长子,如今是翰林编修,前些年定了人家,只是那姑娘福薄,未过门就去了,林公子重情义三年未娶,眼下才开始相看呢,若是表妹不嫌忌讳,其实林公子是真不错。”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感慨道:“咱们玉京出色的儿郎也就这么些,若说最拔尖风光的,还得是承恩公家的公子,不过那位的婚事,谁都知道是要宫里点头才作数,瞧着是要配公主郡主呢。”
妙宁听了半晌,只觉得眼花缭乱没了主意,看着刘氏道:“母亲以为呢?”
刘氏是听明白的了,这些人家都比徐家好些,妙宁也算得上是高嫁。
仔细考量一番道:“我瞧着林家公子是不错,重情重义的人,想必不会苛待妻子。”
几人在花厅说这话,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了,宋家本来就不大,隐约就听见外头有说话声。
榕香忙往外头瞧去:“是大人回来了,还有邬副使也跟着来了。”
邬榆眼尖目明,隔着树影瞧见里头茜色衣衫摇曳,翩然如蝶飞去。
正巧落花拂过他绸缎的衣衫,轻飘飘划去,他不由笑道:“瞧我来的不巧,把你表妹吓跑了。”
未出阁的女眷不便见外男,这道理他自然是明白。
陈夫人嘀咕了句:“可不是我把你说来的,这么说还真有些缘分呢。”
她惯是碎嘴子,佑儿笑着轻拍她的薄肩道:“妙宁还藏后头呢!”
邬榆在宋辙面前虽不正经,可在旁人面前可是风华耀眼的玉京公子之首,因此这举止言谈,可叫刘氏感叹,果然有底蕴的世家宗族,与旁人就是不同的。
藏在屋后的妙宁,听着这似春风和煦的声音,忍不住偷偷伸出脖子去瞧。
半张脸探出墙外,就被邬榆的目光捉住,两人相视吓得妙宁不知所措,脸色骤然绯红。
诚然邬榆心忽而窒了半刻,也觉得这妹妹有趣,却更深知自己身上的规矩和束缚。
他假装未瞧见她,转头说道:“林谂这人才学品德皆佳,听说翰林院的周大学士十分器重他,眼下已经去内阁学拟文章了。”
刘氏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虽说面前这些人都是小辈,可这回的确是让她千恩万谢,不拘什么辈份规矩。
陈夫人当下就做了担保,隔日一早就去了林府说明情况。邬榆也没闲着,亲自去内阁的华盖殿将人请了出来,两边都点了头,这事总算是板上钉钉。
佑儿看着刘氏这阵子在玉京为妙宁采买打点,心头不说羡慕自然是假的。
倒是宋辙看出了她眼中的羡慕,安慰道:“今后你也学着姨母给咱们女儿筹谋。”
本以为佑儿会觉得他是胡言乱语,谁知却听她一本正经道:“我自然要好好疼爱孩子。”
夫妻二人正说这话,就见刘氏带着妙宁来辞行,这婚事已让徐复满意至极,毕竟眼下林侍郎在朝中可比宋辙说得上话,且因这事还有承恩公府小公爷的助力,回信时特意嘱咐要妙宁去公府拜谢。
这话刘氏自然没说,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宋辙这才想起邬榆交代的事,忙将袖中的小木奁交给妙宁道:“邬副使给你和林公子都备了贺礼,这份是他让我转交你的。”
妙宁谢过,打开看里头装着的是一对粉蓝蝴蝶玉佩,雕刻得栩栩如生。
宋辙眼眸不自然的深沉些,只是片刻就恢复平静。这屋里的人也就只有他晓得,邬榆极擅雕刻,若早晓得这里头放的是他亲手做的玉佩,他必然不会帮忙转交。
好在这一切妙宁皆不知晓,她得了刘氏允准,小心翼翼将玉佩系在腰间,日光照耀显得流光溢彩。
邬榆不缺红颜知己,甚至那些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闺秀,不乏想尽法子得他的青睐。
但刹那间的心动却是从来没有,他知道有些相遇注定不能是缘分,因此只当是一场庄生晓梦迷蝴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