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元年暮春,紫禁城西北角的偏院被一层沉闷压抑的氛围所笼罩,空气中总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墨臭。那股气味,仿佛是岁月与腐朽杂糅的产物,从偏院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偏院的房屋显得陈旧而破败,墙壁上的白灰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沧桑。几株瘦弱的槐树歪歪斜斜地生长在院中,枝叶稀疏,像是营养不良,在微风中无精打采地摇曳着。
当值的张恪正坐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却无法驱散屋内的阴暗。他眉头紧锁,正用指甲刮着算盘横梁上的陈漆,那陈漆已经变得坚硬而龟裂,像是一层顽固的铠甲,紧紧附着在算盘上。突然,窗纸上映出团龙补子的影子,张恪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竟发现新帝嘉庆竟只身来了这毫不起眼的“杂项科”。
“这串‘九章算术’算盘,是你在国子监时磨的?”嘉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缓缓走近,指尖轻轻叩响黄花梨算盘,那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第三档的“上二下五”算珠竟泛着暗红,在这略显昏暗的光线中,透着一丝诡异。张恪喉头一紧,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三年前查山东国泰案时,血溅算珠留下的痕迹,每一道暗红的印记,都承载着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以及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回万岁,”张恪赶忙掀开账册,用微微颤抖的骨签指着“衰分术”条目,“和中堂在崇文门税关的‘阴阳账’,就藏在‘衰分’注疏里。”账页已经泛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今有客分银”的算题下,密密麻麻地密写着“和府门生王福收粤商二十万,入私库仅三万”。这些字迹,仿佛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武器,一旦揭露,将引发一场巨大的风暴。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掠过一个身着藕荷色比甲的宫女。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张恪立刻警觉起来,心中暗叫不好,立刻改念算题:“‘凫雁相逢’问,北雁南来……” 那宫女正是侯佳氏。她看似不经意地低头抚弄腰间的璇玑图香囊,冰裂纹绣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玄机——第四排第七针的金线,正对应着和珅族弟和琳在两淮盐政的密信标记。
三日后,紫禁城的宫殿依旧庄严肃穆,红墙黄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孝和睿皇后的宫殿内,布置得典雅而华丽,宫灯高悬,锦幔低垂。侯佳氏莲步轻移,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呈给孝和睿皇后。帕角的莲子数看似随意,却暗合着内务府采办的人参溢价倍数:三十七颗青金莲子,正是超市价三倍多的铁证。每一颗莲子,都像是一颗无声的子弹,瞄准着那隐藏在宫廷深处的腐败。
此刻,嘉庆正站在偏院的屋内,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他接过张恪递来的《金刚经》,那经函套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气。然而,函套夹层里却滑出半张桑皮纸。纸上用苏州码子写着:“滇铜三万斤,入和府私坊。”看到这些字,皇帝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与震惊。他想起上月在热河行围时,曾见和珅府邸新修的戏台梁柱泛着异样的铜绿,那时的一丝疑虑,此刻仿佛找到了答案。在这看似平静的紫禁城背后,一场围绕着权力与腐败的斗争,正如同暗潮涌动,而嘉庆,正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决心揭开那层层掩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