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兄弟盯着,康家那边想用康小夏给康大春的媳妇换工作。”
这事情虽然是家事,可要是闹大了,厂子里也丢人。
何况,康小夏跟着海棠学外语,是下一届广交会的骨干人员,不能出岔子。
赵凯听陆良辰这话,骂道:“这一家子人还真是……我知道了,会然人盯着的。”
陆良辰将军大衣的扣子一一扣好,转头看向姜海棠,眼神中带着几分凝重地叮嘱道:“今晚我可能回不来,你带着小桃子睡,门窗都锁好。”
小桃子踮着脚尖跑到陆良辰旁边,粉扑扑的小脸满是不舍,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爸爸再见!早点回家!”
陆良辰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脸,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眼底闪过一丝温柔,随后便与赵凯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姜海棠望着陆良辰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从院子里消失,才收回目光。
收拾完餐桌上的碗筷,锁上陆良辰这边的门,牵着小桃子的手往自己院子走去。
冬夜的月光清冷,在地上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小桃子蹦蹦跳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姜海棠随口应和,满心都是康小夏的事情,眉头紧锁,心思早已飘远。
安顿小桃子睡下后,姜海棠躺在被窝里,思绪如乱麻。
康小夏绝望的眼神、康母的固执,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即便是在城里,女性依然处于弱势,可以被家人随意换取利益。
翻来覆去许久,她才在困意的侵袭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寒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姜海棠刚打开院门,就忍不住瑟缩一下,她将脖子上的羊毛围巾拉高了一点。
锁门转身,却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定睛一看,竟是梁素雅。
梁素雅双眼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显得憔悴又狼狈。
“姜海棠,你就不能放过胜利吗?”梁素雅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质问。
姜海棠闻言,微微蹙眉,眼中带着疑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对李胜利做什么了?”
“你让人把他关起来了还不够吗?”梁素雅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拔高。
“姜海棠,就算胜利以前对不起你,可他不是已经赔偿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现在你是领导跟前的红人,我们惹不起,以后看到你绕着走还不行吗?”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在寒风中划过脸颊,瞬间变得冰凉。
姜海棠看着梁素雅又开始哭,忍不住想,梁素雅的眼睛里,是安装了水龙头吗?这么冷的天气,寒风吹过眼泪浸湿的地方,不冷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姜海棠也真是这么问的。
“你不冷吗?”
梁素雅哭得真带劲呢,冷不防听到姜海棠这么问,傻眼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梁素雅,不知道李胜利为什么被关?我没这么大的本事,让保卫科无缘无故关人!不要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赖。”
梁素雅顿时语塞,她确实只是听到消息就直接跑来找姜海棠兴师问罪,根本没去了解事情真相。
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她有些尴尬,却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从我和李胜利解除婚姻关系,我和李家就再无瓜葛。我工作很忙,没闲工夫去管李家的那些破事。”
姜海棠语气冷淡,眼神淡然,“梁素雅,我不主动招惹你们,但如果你们非要来找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绕过梁素雅,朝着办公室走去。
梁素雅望着姜海棠离去的背影,满心懊悔,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又来自讨没趣。
愣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朝着保卫科的方向跑去,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姜海棠刚在办公室坐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康小夏就神色匆匆地推门而入。
仅仅一个晚上,康小夏就像变了个人,原本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脸色灰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望。
“海棠,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妈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让我嫁给王家那个傻子的。”
康小夏声音哽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姜海棠轻叹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思索片刻后说道:“王厂长是市里‘抓革命促生产’的标兵,身份特殊,我们没办法直接干预。想要解决这件事,还得从你家里入手,让他们主动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
“我妈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我嫂子和还没出生的孙子身上,在她眼里,就算我死了,只要是为了她的大孙子,她都不会在意。”
康小夏苦笑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海棠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翻找了一阵,拿出一本《婚姻法》,递给康小夏:“我陪你去找刘主任,她经验丰富,说不定能想出办法。要是……”
“这样会不会给刘主任添麻烦?毕竟这是我家的私事。”康小夏有些犹豫。
“肯定会有些棘手,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刘主任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有好主意。”姜海棠安慰道。
两人来到妇联办公室,刘红梅看到她们,露出惊讶的神色:“海棠、小夏,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姜海棠是大忙人,中午不休息的时候都很多,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正好适合说私事。
康小夏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激动处,泪水夺眶而出。
“糊涂!你妈怎么能强迫你嫁人?先不说你现在年龄不够,就算够了,包办婚姻也是违法的!”
刘红梅气得拍案而起,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康小夏,又心疼地倒了杯水递给她。
“好姑娘,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得想办法。”
“刘主任,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们哭。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不珍惜我的人掉眼泪。我宁死也不会嫁给那个傻子!”
康小夏用手绢擦干眼泪,眼神中透着坚定。
刘红梅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听说,王厂长想给傻儿子娶媳妇传宗接代,有人给他介绍乡下姑娘,他看不上,非要找个聪明有文化的,这样对以后的孙子好。”
姜海棠皱起眉头,有些气愤:“这也太过分了,为了自己的私心,就不顾别人的死活。”
“站在他的立场,可能觉得娶个能干的媳妇才能撑起家,而且人家出了丰厚的彩礼。但说到底,还是你家里人的问题。”
刘红梅看向康小夏,“你妈那个脾气,认准的事很难改变,要是她不松口,王家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康小夏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算是厂里很优秀的干部,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入王厂长的眼。
“刘主任,我知道了。这事,我自己解决。”康小夏突然站起身,语气坚决得让人害怕。
“小夏,你别冲动,办法总会有的,千万别做傻事!”刘红梅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拉住她。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他们不怕丢人,那我就拉着他们一起丢人!”
康小夏甩开刘红梅的手,转头就要走。
姜海棠也跟着站起来,抓住康小夏的胳膊:“小夏,伤害自己不值得,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康小夏握住姜海棠的手,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海棠。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儿,他们犯错,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我要当面问清楚,他们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说完,她大步离开。
姜海棠和刘红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寒风呼啸,似乎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康小夏径直来到车间,此时康母正在工作台前忙碌,看到女儿出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语气十分不耐烦。
“你不是不答应这门婚事?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来通知你,如果你不跟王家说清楚,我就去革委会告你、告康大春、告皮素芬、告王厂长,告你们违背妇女意愿包办婚姻,告你们买卖婚姻,告你们搞封建活动!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康小夏声音冰冷,眼神中满是恨意。
康母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康小夏:“逆女!你怎么敢!”
“你都要毁了我一辈子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大不了一起死!”
康小夏毫不畏惧地迎上母亲的目光,眼中闪着决绝的光,像刀子一样,划在康母心上。
“我是你妈!”康母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康小夏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但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哭,只是冷冷地看着康母。
“你是我妈,可如果让我选,我情愿不是你的女儿!”
“你这是打算逼死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