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楚音，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低头，这就是她眼下最想达成的目标。
至于太后期望的“分寸”？在她的疯狂面前，早已无足轻重。
慈宁宫内的气氛，在表面和乐的茶香氤氲之下，悄然流淌着人心叵测的暗涌，但这云京这潭浑水中荡开几圈涟漪，却并未波及到封府东楼那方沉静的天地。
楚音依旧稳坐东楼，如同蛰伏于风暴中心的磐石。
外界的喧嚣、宫闱的算计、龙渊的觊觎、墨羽的赐婚……这些纷扰仿佛都被东楼那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
她每日处理盐行账目，调阅各地情报，安排人手，一切有条不紊，沉静得近乎冷酷。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少夫人。”芙蕖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楚音放下手中的账册，抬眸：“进来。”
芙蕖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份卷宗，脸色微沉：“盐行那边……有异动。”
楚音眼神微凝：“说。”
“最近三日，云京及周边几处大仓，陆续有数股不明势力在大肆收购粗盐，数量极大，远超寻常商贾所需。”
芙蕖将卷宗呈上，“动作隐秘，分批进行，但汇总起来，数目惊人。
而且……他们似乎刻意避开了与我们盐行有长期合作的几家大商号，专挑那些背景相对简单、出货量中等的盐铺下手。”
楚音接过卷宗，快速翻阅着。上面详细记录了购盐的时间、地点、数量以及盐铺的背景调查。购盐者身份不明，留下的线索极少，手法老练，显然是刻意隐藏。
“查出来源了吗？”楚音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眼神已变得锐利。
“正在查。”芙蕖沉声道，“对方很谨慎，用的都是不同的人手，银钱来源也做了遮掩。不过……我们的人顺着其中一条线，追查到了几个看似不起眼的中间人，最终……指向了南城一处挂着‘锦记货栈’牌子的仓库。”
“锦记货栈？”楚音指尖在卷宗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
清砚点头，“表面上看，是一家经营南北杂货的普通商行，背景干净，东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
但我们的人深入查探后发现，这家货栈的幕后东家……与镇南王府在南疆的几个隐秘商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就在昨日，有人看到南锦城的心腹侍卫长，曾乔装出现在货栈附近。”
“南锦城……”楚音缓缓合上卷宗，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是他！
大量收购粗盐……避开盐行主渠道……利用隐秘商号中转……南锦城如此大费周章，囤积如此巨量的粗盐，目的绝不简单！
粗盐，不仅是民生必需品，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尤其在战时，是军队不可或缺的补给！
腌制肉食、保存军粮、甚至在某些特殊工艺中……都离不开盐！
南锦城身为镇南王世子，坐拥南疆数十万大军，其封地自有盐井盐田供应军需民用。
他为何要舍近求远，耗费巨资，在云京周边秘密囤积如此大量的粗盐？而且动作如此隐秘，显然是怕被人察觉！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为一场规模远超常规、甚至可能超出其封地供应能力的军事行动做准备！一场需要大量额外战略物资储备的……战争！
“南疆……要乱了。”楚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先机的冰冷。
南锦城此人，野心勃勃，对朝廷早有异心。此次秘密囤盐，恐怕是预谋已久，即将有大动作！要么是准备大规模扩军，要么是……即将发动一场针对朝廷或其他势力的战争！
“少夫人，我们该如何应对？”芙蕖焦急问道，“是否要掐断他们的货源？或者……直接端掉那个货栈？”
楚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打草惊蛇，若被他们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恐怕先死的是我们。。”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南方那片被高楼遮挡的天空，眼神深邃：“清砚，这件事后续交给你，让我小叔出手，继续严密监控！查清所有购盐渠道、运输路线、最终囤积地点！我要知道每一斤盐的去向！同时，通知我们在南疆的暗线，密切关注镇南王府及南疆驻军的动向，尤其是粮草、军械的调动情况！”
“是！”清砚领命。
“另外，”楚音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通知盐行各大掌柜，不必刻意控制输出，只是但凡不熟外商，皆提价百分之三百。”
“明白！”清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少夫人这是要不动声色利用南锦城的囤掏空他的钱袋子，同时避免直接冲突。
楚音重新坐回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镇纸。
曾经的楚候府，现在的楚府。
“封少夫人，楚大人让您进去。”门童如此说。
楚羽风今日换了一身稍显正式的靛青色长衫，眉宇间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他走到书案前，看着楚音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音音，”楚羽风的声音放得很轻，“还在忙盐行的事？别太劳神了。”
“无妨，快处理完了。”楚音微微摇头，示意他坐下，“小叔，这么晚忽然唤我过来，可是有事？”
楚羽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似乎在斟酌措辞。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今日……我见到墨羽了。”
楚音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楚羽风看着她毫无波澜的反应，心中暗叹一声，继续说道：“他……托我转告你一声。”
楚音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楚羽风，等待下文。
“下月初六，”楚羽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涩然，“是他……与太后赐婚的那位侍香女，南沐锦……的大婚之日。”
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烛火跳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楚音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沉静眼眸中可能掠过的任何情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