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上官正左摇右摆,踉踉跄跄跌倒在地。
“天罚,这是天罚!”
众人齐齐看向上官正,百姓眼中既有怨怼,又有不忍。怨他教妻无道,教子无方。
可上官正爱民如子,哪个百姓不曾受其恩惠?如今他孑然一身,责骂他,百姓于心不忍。
“老天爷啊!”上官正涕泪横流衣衫脏乱,跪倒在地,高呼:“所有罪责,当由下官一人承担。
只求老天爷降下甘霖,给凤仙郡百姓一条活路。是小人之错,百姓无辜,百姓无辜!”
猪八戒趁人不备凑到沙悟净身边,低声说:“沙师弟,郡侯虽行事有瑕,然瑕不掩瑜。”
沙悟净口念佛经,闻言一顿,睁开眼轻声应道:“二师兄,人无完人。”
“轰隆。”
电掣紫金蛇,雷轰群蛰哄。荧煌飞火光,霹雳崩山洞。
凤仙郡百姓整整三年不曾见过雷鸣电闪,一齐跪下高声哀求。
“老天爷啊,下点儿雨吧!”
僧道盘腿而坐,那厢念:南无阿弥陀佛;这厢念:福生无量天尊。
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善念动天,米山、面山皆无,锁梃亦断。凤仙郡土地、城隍、社令等神俱至灵霄宝殿奏报,却不见玉帝踪影。
王母娘娘揉着眉心,长叹一声,方才下令:“着风部、云部、雨部,各遵号令。
去下方,按凤仙郡界,于今时今日声雷布雨,降雨三尺零四十二点。另外……”
众仙神色各异,见王母娘娘另有吩咐,齐齐抬头向上首望去。
“若灵山有动静,诸位务必好生护着三界生灵。”
众仙了然,孙悟空大闹天宫一事恐无法善了。却不知,玉帝和佛祖会闹到哪一步?
“都别闲着了。”王母娘娘愁眉不展,俯视众仙,又说:“各司其职,守好本分。”
“娘娘,李某愿率天兵天将下凡护佑百姓,还请娘娘恩准。”
凤仙郡土地拜倒在地,战战兢兢说道:“娘娘,小仙法力低微恐出差错。若有天兵天将相助,凡间生灵定能安然无恙。”
“准。”
众仙各领旨意,奔赴西东。
再说凤仙郡百姓,虽求得雷电,却怕空欢喜一场。聚在长街上不肯散去。
漠漠浓云,蒙蒙黑雾。雷车轰轰,闪电灼灼。滚滚狂风,淙淙骤雨。
雨点砸在众人脸上,众人手舞足蹈,俱是一副欢喜模样。上官正仰头望着漠漠黑云,喜极而泣。
“太好了!凤仙郡的百姓有救了。”上官正微微颤抖,喃喃自语:“便是让我立时去死,我也死而无憾。”
好雨倾河倒海,蔽野迷空。檐前垂瀑布,窗外响玲珑。
六街三市水流洪。东西河道条条满,南北溪湾处处通。
槁苗得润,枯木回生。田畴麻麦盛,村堡豆粮升。
雨点又急又密,砸在身上生疼,却无一回廊下躲雨。这场雨,他们足足盼了三年。
一日雨足足下了三尺零四十二点,众神方才收手。
雷神举目四望,却不见孙悟空身影,蹙眉问道:“大圣不曾开口,我等可要显圣?”
张天师斟酌一番,答道:“莫管那猴子,此事当听陛下安排。我等拨开云雾,让凡夫亲眼看看,他们才会诚心供奉。”
“正是如此。”电母附和道:“若不显圣,凤仙郡百姓将功德记在孙猴子一人身上,我等岂不是白忙一场?”
打定主意,众神都停在空中。开明云雾,齐齐显露青霄上,各各挨排现圣仪。
“神仙,神仙显圣了!”
“快看,那是龙王。”
“那雷公比庙里塑的金身,还要威武百倍。”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神仙显圣……”
“嘁。”猪八戒冷嗤一声,低声说:“天降甘霖是猴哥的功劳,他们显摆什么?”
沙悟净收回目光,嘲讽道:“如此作为,定是想分薄猴哥的功劳。
可郡侯并非糊涂之人,应当谢谁,他心中清楚。”
上官正不敢怠慢,即传飞报,召众同酬。
拜过神仙,上官正回首叩谢陈玄奘,却见孙悟空立于他身旁,遂又虔诚几分。
“下官代凤仙郡百姓,谢过长老大恩大德。若非遇到几位长老,我凤仙郡百姓只有死路一条。”
上官正抽抽噎噎不肯起身,陈玄奘上前扶起上官正,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人宽心,只要你一心向善,凤仙郡定能风调雨顺。此间事已了,我等也该走了。”
“长老说的哪里话?今此一场,乃无量无边之恩德。下官这便差人办备酒宴,奉答厚恩。
再买治民间田地,与几位老爷起建寺院,立生祠,勒碑刻名,四时享祀。长老切莫说要走的话。”
陈玄奘遥望西方,继续说:“我等出手相救,本就不为报答。还望大人体恤一二,尽早放我等西去。”
“长老,如此大恩,若不报答,我等心中难安。”
盛情难却,陈玄奘只得点头应下。
众人簇拥着师徒几人向府衙行去,行至半路忽觉地动山摇。上官正脸色骤变,扶住陈玄奘,未语泪先流。
“长老啊,莫非下官又得罪了玉帝?此次祭拜天地,下官真心实意,绝无半分不敬。”
话音未落,上官正又扯住孙悟空,急切说道:“孙长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可不能袖手旁观。”
孙悟空哀叹一声,指着西方说:“此次地动非施主之过,乃是因玉帝和佛祖争执而起。”
“啊?”上官正松开手,神色怔愣,低声问:“神仙也会起争执?”
“神仙又如何?”孙悟空感叹道:“神仙亦有所图。”
上官正大开佳宴,款待陈玄奘一行,又差人连夜起盖祠宇。
一日筵,二日宴;今日酬,明日谢。前后拖了将有半月,陈玄奘再度请辞,郡侯索性说出建寺立祠之事,待寺院落成再走也不迟。
上官正催趱(zǎn)人工,昼夜不息,这厢忙的热火朝天,却不知天庭早已乱成一锅粥。
玉帝施展神威,将灵山捅出一个深坑,如来奈何不得玉帝,只得忍下这口气。待此事了结,众仙方才散去。
仙音缥缈,九霄云外,板角青牛驮着太上老君,身旁站着金角、银角,一行四众折返兜率宫。
“牛儿,西游量劫变故颇多,这些日子你莫要四处乱跑。”
“老爷,前些时日牛儿陪您闭关修行,实在无趣的紧,故而今日放肆了些。”
金角、银角对视一眼,老爷还是那般偏心。叹了口气,金角上前推开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 金角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地。
太上老君抬头看去,笑意凝固在嘴角,天庭响起凄厉的嚎叫。
“啊!谁干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