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见谢宴西进来,永光帝忙上下打量他一圈,见只是轻伤才松了口气。
“刺杀你的是谁的人?老二?老四?”他声音极沉。
“镇国将军。”
永光帝一愣,眼神冷了下来:“朕倒是忘了他。”
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伤到谢宴西——哪怕只是轻伤,也足以证明镇国将军实力不容小觑,纵使他在削爵后对此人有了警惕,私下严查,竟也晚了三分,叫他成了气候。
他咬紧后槽牙,沉声道:“你放心,父皇不会叫你白受了这委屈。”
谢宴西没说话。
一瞬后,他抬眸看向永光帝,忽地道:“十年前的真相已明,真凶也是镇国将军。”
“他?”永光帝十分意外,“可此案子朕曾叫人深查许久,全无镇国将军的痕迹。”
“他只是将我们母子的下落透露给了平川王旧部,诱使其杀去清河,并未直接参与。”
“难怪……朕找不到任何线索。”
此时永光帝无暇再顾忌镇国将军,他面色竟有些激动道:“如何?你可信朕了?朕的确有对不住你们母子之处,但从未想过要你们的命,更何况……你是朕的儿子啊。”他语气带了哽咽。
哪个父亲会舍得去杀自己的儿子。
谢宴西手指微颤一瞬,目光复杂而隐有伤怀,最终拱手深深弯腰,行了大礼:“是我误会你,还害你至此……对不住,解药我会给你,届时我会受你一剑,以还此番恩怨。”
永光帝摆摆手,目中竟有泪意:“是朕没护好你们,有今日……也是应得的,没闹出命来,便不必计较。”
谢宴西没回这话,只道:“但解药不是现在给你。”
永光帝面露诧异。
谢宴西走至床榻一旁,低头看他:“等我登基,收服朝中各大势力,荡平内忧外患,你便安心做太上皇吧。”
今日父子解开误会,温情脉脉,焉知明日他想起这茬,又心生猜疑,后患无穷。
叫一个被他下过毒的人身居高位,掌他生死,并非明智之举。
还是直接退位吧。
永光帝愣怔过后,既有苦笑,又有欣赏。
谁也不愿将手里的权柄交出去,哪怕他信任疼爱这个儿子,想将江山交给他,也只计划在他百年之后,但谢宴西明显不给他机会。
如今的他,也只能做案板上的鱼了。
他喟叹一声:“朕也算……后继有人了。”
谢宴西微微点头,他头一回不知该与永光帝说什么,便转身准备离开。
永光帝忽地问:“你娶了陆家女后,可会充盈后宫?”
“不会。”
谢宴西顿住脚步:“只愿得一人心。”
“情种坐不稳皇位。”
“不劳太上皇费心。”
永光帝耐下性子道:“朕看着你长大,自知你对陆家女的心意,也从未阻止过,可你既要承担万里江山,便不能意气用事。”
近些时日他闲了下来,跳出局外才恍然惊觉这一点——陆菀菀对谢宴西的影响……太重了,一个帝王,不该有如此明显的软肋。
一着不慎,便会葬送江山基业。
但谢宴西显然不乐意听他的劝。
他回头看向永光帝,皱起的眉竟隐有怨责之意:“你并未与我商量就公开了我的身份,叫我与菀菀错了辈分,已经是你之过,我替菀菀原谅了你,也望你莫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永光帝差点气笑:“辈分算什么!陆家长女辈分一样不对,还不是嫁了锦程?”
“菀菀该得到最好的,微瑕配不上她。”
“微瑕?”永光帝冷笑,“你是朕的儿子,与她本就错了辈分!你若当真觉得有瑕,就不该娶她!”
“若非你率先公开我的身份,我本该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幼子!”谢宴西冷声开口。
永光帝蓦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谢宴西看着他:“我与菀菀,本该是门当户对,辈分正好的金玉良缘。”
“放肆!逆子!!”
永光帝气得脸色扭曲,若非他没力气,这会儿怕是要直接抄起家伙砸谢宴西脸上了。
谢宴西也不想看他这副疯样,转身便走。
“站住!”永光帝怒道,“你若执意为她昏头,朕绝不允许此女嫁我皇家!”
“你想清楚,朕虽躺在床上,但并非任你摆布!”
谢宴西脚步不停:“你动一回,我便砍老二一只手,你动两回,我再砍老三一条腿。”他轻笑,“七个儿子,二十八条手腿,够你挥霍了。”
永光帝脸色铁青。
“混账!逆子!!”
他不知拿来的力气,竟抓住了手边的枕头,砸向谢宴西。
但后者已经出门,枕头砸在门板上,孤零零地落去了地上。
殿外,谢宴西站在廊下,指尖轻抚过袖口沾染的血迹。
“督主。”成风快步上前,低声道,“镇国将军府有异动。”
谢宴西眉梢微挑:“说。”
“刚才传来线报,自您活着入宫后,镇国将军计划先后派出三批死士,一批往直隶方向,联系直隶巡抚;一批潜入兵部,窃取京城布防图,还有一批……”成风顿了顿,“准备明夜往陆府去,抓住陆姑娘要挟您。”
谢宴西眸色骤冷:“前两队不必管,都给本督守好陆府。”
“是。”成风递上一卷密报。
谢宴西扫了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终于忍不住了……也好,引蛇出洞,关门打狗,本督便可拿镇国将军的人头做聘礼,十里红妆迎菀菀过门。”
成风欲言又止。
上回的人彘还没把人吓唬够呢?
东厂和谢宴西变态,但人家陆菀菀可不变态啊。
“还有,你进殿去亲自伺候,替本督尽孝。”谢宴西轻飘飘道,“叫人加快速度,清除所有御前势力。”
成风脸色怪异一瞬,立刻领命而去。
前脚认了亲爹,后脚就要砍死了亲爹的臂膀……不愧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