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茵看到后,觉得特别像缝在衣裳,帽子和包包上的花边儿,“这毛线太粗了,不然咱们缝制衣服上用的花边儿,倒是不用对外采买了。”
黄婉贞停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看她,“衣服上的花边儿也是人勾出来的,咱们上海吉祥堂里的红英就会勾,那种线跟毛线不一样,是种比较细的棉线。”
宋文茵吃惊的看向黄婉贞,“不是机器做的吗?”
黄婉贞摇摇头,“红英说过,她外婆家是姑苏的,那里的人除了刺绣,还会接勾花边儿的活,好多还是国外的单呢。”
“哎呀!”宋文茵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脑袋瓜子不是一向好使吗?咋不想着做这活?今年因为打仗,物价涨了那么多,尤其是粮食,闹得现在吉祥堂生意差了许多,咱们请的女工收入比去年减了不少,要是多了这勾花边儿的活,那不就好了吗?”
黄婉贞略有些迟疑道,“这刚入冬,‘华美服装’那边需要大量的毛衣上新,女工们活一下子多了,哪里还有时间勾花边儿啊?”
宋文茵瞪黄婉贞一眼,“织毛衣的活只是秋冬忙,等过了年,女工又闲下来了,今年幸亏你囤了不少布料,等明年用完了,咱们势必要涨价的,到时候生意更差了,没活的话,女工还不得走光了啊。”要知道她们的女工,都是按件算钱的,没活就代表着没收入。
黄婉贞哀叹一声,“哎,是啊,现在家家日子都不好过,女工们要失了这份收入,一家人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宋文茵认同的点点头,“是啊,多一个岗位,胜造七级浮屠。”
黄婉贞斜眼看她一眼,“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得从长计议,首先得有人会勾花边儿,教给女工吧?技术学会后,得有原材料吧?这些都是事,现在布特福又在卖毛衣,女工手上活都不少,总不能让她们停下来,去学勾花边儿,我想着这事不能着急,得往后推。”
宋文茵沉思片刻说道,“这事过了年,咱们就能开始做了,但得提前准备,先找俩人去上海,跟红英学一学勾花边儿,等明年女工手上的活少了,也好有人教她们。”
黄婉贞认真问道,“俩人?你准备让谁去?现在大家都忙,总不能招新人去吧?到时候人家技术学到手,不在咱这儿干了,怎么办?”
宋文茵的手指头不断的在桌子上敲来敲去,想了会儿,一锤定音道,“让秀青去。”北边没有人会勾花边儿,等秀青学回来,就是独一份,到时候建个厂子,北京和天津的生意,就都得是她们的。
宋文茵这么想着,就跟黄婉贞说了自己的想法,黄婉贞却不是很看好,“到时候真赚了大钱,定是要遭人眼红的,别人要花比咱们高的价钱,挖咱们女工,她们肯定会过去。”
宋文茵冷笑道,“那就走药铺的路子,药铺里很多成药,都是有配方的,为了不让徒弟们学会,饿死师傅,要先做几年学徒,伺候好了师傅,才能接触制药技术,而且师傅也不会全囊倾受,最宝贝的只教给自家人,其他的也是分别教给几个徒弟,每个徒弟会制的都不一样,师傅不让他们外传,人性都是自私的,各个都捂得紧紧的。”
“咱们倒不必让她们做几年学徒,只前几个月的工钱作为学技术的学费,且每人只教给一种,等她们会了后,每天给不同花样的花边儿定量,一天就收那么些个。告诉她们,要是别人学会了她手里的花样,勾了她那种花边儿,咱就不收她的,改收别人的。”
“最好从里面选几个管事出来,专门盯着她们,要是发现私下偷换技术,就狠狠罚她们钱!”
黄婉贞微微皱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不等宋文茵答话,黄婉贞又改了想法,“嗯,到时候提前跟他们签协议,把这些都写进去,念给她们听,她们要愿意就留下干活,不愿意就走人。”
宋文艺拍了下巴掌,“行,找曹律师拟协议,把违约金写高点。”
这些过了年再准备不迟,眼下要做的是选人去上海那边学勾花边儿的技术。
“秀青真不行,她做妆容的手艺最好,还会盘头烫头发,她一走,玲珑阁怎么办?”宋文茵的提议,倒是提醒了黄婉贞,“小燕和小琪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安排她俩跟秀青学学盘头和烫头发。她俩要是不行,你看看后来的那俩怎么样。”
宋文茵烦躁的摆摆手,“怎么招了那么多人,还是不够用。”
黄婉贞叹口气,“咱俩太忙了,该多安排员工培训才好,这事我得跟高志翔说一声。”
“秀青不行,那谁适合去上海?”宋文茵在心里捋了一遍,眼睛一亮,“你觉得李春花怎么样?我觉得她性子倒是要强,来了咱们这儿,进步不小,不但识了字,还学了洋文。”
黄婉贞也觉着李春花挺上进,尤其是跟后院那个黄婉淑一比,让黄婉贞莫名有些心塞,“我那个倒霉催的大姐,要是有李春花一半上进,别说让我初一十五给菩萨上前,就是让我天天吃素都行。”
宋文茵捂着嘴笑,“你姐跟你性子天差地别,真不知道伯母怎么养出来的。”
黄婉贞撇嘴,“你现在看我娘好了,以前在黄家大院住着的时候,那封建的简直吓死个人,就说我和我姐这脚,都是她主持着裹的,还想让我们束胸,说我二姨小时候看到我没束胸,还阴阳怪气我长大后不正经啥的。哎!女人啊还得是接受教育,增长见识,那样才能独立思考。”
宋文茵目露不忍,“那你姐也挺惨的,怪不得性子那样左。”
黄婉贞抬手止住她,“哎!千万别同情她,没有治住她的手段,不能向她散发善意,谁对她好,她坑谁,还是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