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白影踏着暮色而来,仿若自落霞中走出的剪影。
子言一袭素袍,步履虽稳,眉目间却隐隐带着风尘之色。她快步至张炀面前,微一福身,声音略显疲惫却仍清晰:“公子,属下查探南原浮空山‘洗灵池’一事,已有所获。”
说罢,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温润玉简,双手奉上。
张炀接过,神识探入,眉头随之微蹙。片刻,他目中浮现一抹凝色。
子言低声道:“南原浮空山,距昭平约有数万里,位于玉州境内南原郡国的乱灵山脉深处的浮空山之中。该地常年毒瘴弥漫、灵气紊乱,地势险恶难行。‘洗灵池’之说,最早见于千年前一段古修残录,据传山中有一处古老灵池,蕴有洗炼修士肉身、祛除百毒、破邪解封之力。”
她顿了顿,目光凝重:“但那处灵池自成一界,有结界封锁,凡元婴真君以上修士一入便遭排斥。故而千年来鲜有人能深入其内,关于其存在与否,一直众说纷纭,真伪难辨。”
张炀静静听着,手中玉简微顿,眸光深邃如渊。
“浮空山、灵池、乱灵山脉……”他低声呢喃,“若那洗灵池果真存在,那元魔禁灵链之困,或许便可解除了。”
沉吟片刻,他收回神识,忽抬眸道:“子言,辛苦你了。这几日好好调息,等珑儿顺利结丹之后,我们启程——直往南原。”
子言微怔,旋即郑重应道:“属下谨遵吩咐。”
张炀转身望向天际,落霞已褪,暮色如墨,风起云涌。
这一刻,他的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静默不语。
十日后,别院深处,静谧无声,亭中微风拂过,檐下藤萝轻晃。四人围坐凉亭之中,气氛静中藏肃。
张炀正襟而坐,目光落在亭前的少女身上。子言坐在他身侧,唇角含笑,静静注视着珑儿,眸中流露出几分温柔欣慰。
今日的珑儿,早已褪去昔日的娇憨嬉笑,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静与坚定。她双眸清澈如水,却藏锋若剑,整个人的气息内敛沉稳,恍若古井无波,令人刮目相看。
“结丹非同小可。”张炀语气淡然,然一字一句却如金石落地,沉稳而有力,“踏出此步,便是生死之门。成,则金丹在握;败,气散神离。”
珑儿静静颔首,神色中没有丝毫犹疑:“珑儿明白,已做好万全准备。”
张炀见状微微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几件灵物,一一摆放于石案之上。灵光乍现,映得亭内光辉闪动,宛若星辰垂落。
他抬手指向其中一枚松果,道:“此为小五真松果,养神宁魂,可稳你心神。”
“这是结金丹,为结丹之引,能加速金丹成型。”
“降灵丹,镇守丹田,防止灵力逆冲。”
“凝灵丹,凝神聚元,助你打通经脉闭口。”
“寒泉露,可助体内真元迅速凝结。”
“金鳞果,强炼肉身,助你突破肉身桎梏。”
他顿了顿,指向最末的一颗青褐果实:“天元果虽然效用不显,但也可略作辅助,届时一并炼化即可。”
说罢,他取出一枚通体金辉流转、宛若旭日初升的朝阳。丹香弥漫,霞光氤氲,宛如天地精华凝聚其中。
“此为金光聚元丹,是子言近日于昭平城所得,其效不在结金丹之下,蕴含磅礴灵力,关键时刻可助你一举凝丹成功。”
珑儿双手接过灵果与丹药,神情恭敬,心中感激澎湃如潮,却并未言多,只是深深一拜,声音清澈而坚定:
“多谢主人栽培,珑儿必不负所托。”
张炀微一侧首,望向子言。子言心领神会,轻轻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块玉简,递至珑儿手中。
“珑儿妹妹,”她柔声说道,“这些是姐姐当年结丹时的修炼心得,以及公子曾交予我的数位前辈的结丹体悟。你闭关之前,不妨细细参悟,或可为你破境之路添些助力。”
珑儿闻言,眼中浮现一丝郑重之色,已不复往昔那般娇憨。她起身轻轻一礼,认真说道:“谢谢子言姐姐。”
就在此时,一旁的石头也开口了,稚声稚气却格外认真:“珑儿姐姐,石头预祝您顺利结丹!”
珑儿听后,唇角漾起温柔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神中满是欣慰:“石头真乖,嘴也甜。你珑儿姐姐我,自然会凝成金丹的。你呀,可得好好修炼,别偷懒哦。”
石头连连点头,神情认真。
张炀挥袖而起,语声淡淡却自有威仪:“去吧。子言已为你布下静心结界,此次闭关,诸事勿忧。你只管一心冲击金丹,莫生杂念。”
珑儿深吸一口气,向众人点头致意,转身步入阁楼。她身姿挺拔,衣袂轻扬,步伐沉稳,竟无丝毫犹疑之意。
须臾之间,阁楼之中灵光悄然涌动,隐隐阵纹浮现,宛若溪流汇聚成湖。一缕缕灵气如水波荡漾,漫天灵雾在上空凝聚不散,最终化作一条倒悬的灵泉,缓缓垂落,洒落珑儿周身。
结丹之局,于此刻悄然开启。
半年之后,夜深人静。
天幕低垂,星河灿烂,别院上空却有霞光浮动,似有金日正自暗夜中缓缓酝酿。
楼阁之内,珑儿盘膝端坐,身周灵雾缭绕,宛如仙境临尘。四方灵气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汇聚于她体内,她的气息时而平和如止水,时而澎湃若江海。
其丹田深处,一颗晶莹灵核正在缓缓成形,丹光流转,若星辰初凝,光辉熠熠。
忽然间——
一声清啸自她体内骤然炸响!
“轰——!”
灵台之上金光大盛,一道璀璨金芒破体冲霄,瞬间刺破夜幕!
天地元气如被巨鲸吸水,疯狂汇入她的丹田之中。金丹之形,在天地轰鸣间,终告成形!
金丹初成,一道漆黑灵猫虚影赫然浮现于她背后,霞光从虚影中透出,如晨曦初照,万道神辉流转不息。
阁外,张炀静静伫立,感应着这一切,唇角终于扬起一抹淡笑。
“不错。”他轻声道,“珑儿金丹已成,丹成有象,观其气息稳而不浮。”
数个时辰后,阁楼之中,灵光渐敛。
珑儿缓缓睁开双眸,眸中澄澈如镜,却隐隐多出一抹金辉,宛若旭日初升,熠熠生光。她背后的灵猫虚影于此刻悄然消散,周身灵息流转,气质更显清冷出尘,已然褪去往昔的青涩。
她轻吐一口浊气,拈诀收功,衣袂无风而动,一股凝炼至极的灵压自体内弥散开来,宛若潮涌。
“公子……”她走出阁楼,声音柔和轻缓,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欣喜,却又恭敬如初。
张炀立于台阶之下,望着眼前的少女,只见珑儿也已经化出先天道体与人族外观无异,昔日的猫耳与猫尾也尽数化去,张炀许久未言,只是轻轻颔首,目中满是欣慰与赞许。
她,已真正踏入金丹之境。
至此,昔日那个筑基境的小猫女,终在今日蜕变而出,褪去青涩,初露锋芒。
而在这半年珑儿闭关的时光里。
每一日清晨,演武场之上,皆可见张炀与石头的身影。
石头这些时日不曾懈怠,张炀每日亲自带着石头前往演武场,亲自督导其炼体修行。
晨雾弥漫,露湿青砖。少年赤裸上身,肌肤在晨曦中泛起金铜般光泽,拳影如风雷交加,挥动之间空气被撕裂,拳劲轰击厚重石墩,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
张炀静立场边,神色沉稳,目光如炬,偶尔低声点拨窍穴开合之法,指引气血如何运转通畅;有时更亲自出手,演示真气如何与筋骨肌肉相合,如山岳般厚重,如江潮般磅礴。
在他细致的指导与专门炼体药液的辅助之下,石头体质日益精进,已顺利打通九处窍穴。血气翻涌,骨节铿锵,周身肌肉线条如铁水浇铸,坚实有力,身形虽小,却已初具炼体强者的雏形,天赋潜力显露无遗,远超常人。
期间,还有一事发生。
那日清晨,演武场中练拳结束,石头汗如雨下,气喘如牛,赤裸的上身布满细密的蒸汽。
张炀负手而立,目光在他身上停驻片刻,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你如今已贯通九处窍穴,单以肉身之力,若是偷袭得手,击杀一名练气巅峰修士也并非难事。”
石头眼神一亮,方露出几分喜色,张炀却话锋一转:
“不过——”他轻轻一弹指,一道灵气如游龙般破空而出,正中石头胸口。
“咚!”
石头被震得连退三步,脚下砂砾飞溅,胸膛微微起伏,却强撑着未曾倒下。
“你可不能因此自满。”张炀语气淡然,“若是对方知晓你是炼体修士,早有防备,你便毫无还手之力。你所依仗的,不过是肉身强度,而非修为根基。若想真正战而不败,须得继续熬炼筋骨,凝炼窍穴。”
石头低头喘息,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抬头认真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如铁。
张炀见状,才略微颔首,继续道:“不过,你的练气修为进展太慢。练气二层,实在太低了。夜间打坐时,记得吞服你子言姐姐交给你的那几种丹药。那些不过是练气期常用丹药,不必过于吝惜,该吞就吞,该炼便炼。”
石头挠了挠脑袋,咕哝道:“师尊……其实弟子照子言姐姐交代的办法,已经按时服用,也努力炼化了。可不知为何,每次吐纳时,灵气进入丹田的量总是极少……”
张炀眉头轻挑,沉声问:“那道《五行归元练气术》的秘术,你参悟得如何?”
石头一愣,然后理所当然道:“弟子愚钝,但子言姐姐讲得很清楚,弟子也已经按她说的去修了,可运转那套法门时,就是感受不到灵气涌入的效果,好像……没什么用。”
张炀抬手扶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当即唤来子言。
片刻后,子言步入场中,张炀将石头练气所遇见的问题大致说了出来。
子言略显尴尬地拱手行礼,低声说道:“公子,属下已将那门秘术按玉简所述逐段拆解讲解给石头,期间也多次演示,按理说不应有误。可石头修炼时,灵气就是无法顺利汇入丹田……我……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张炀目光微敛,心中已起波澜。他知子言谨慎,既然她确认讲解无误,那问题恐怕不在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