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自是明白他话中的调侃之意,但让余佑安先帮着相看一下,他还是能办到的。
纤指绕着帕子,她轻笑道:“那你明日可得瞧仔细些,回来同我细细分说才是。”
话音落下,她又是一声叹息,近来她叹气的次数,比以往一整年加起来都多,果然还是做姑娘的时候轻松自在,当家主母真不是她这种懒人能干的。
“你也不必太过操心了,待四妹妹的缘分到了,这妹夫自然上门了。”余佑安执起她的一缕散发把玩着,一边温声宽慰。
相较起来,他这个兄长做得着实不称职,得亏有他好夫人替他担着。
见她眼尾泛红打着哈欠,他俯身将人抱起:“先歇个晌,晚些我陪你一同去祖母那里坐坐。”
锦帐中香气氤氲,他看着妻子隆起还明显的小腹暗叹,祖母眼下急于给四妹议亲,但也不能连带着拖上她啊,如今她身子重,也实在禁不住这么折腾。
第二日的殿试,姜隐没有特意去打听,倒是余佑瑶早早地出了门,还特意递了消息给她,说自己要去陪陪钱九娘。
姜隐倚着软枕想,也不知这钱九娘是否与姚玉林情意相通,若此情还未宣之于口,只怕姚玉林想娶佳人十分艰难。
这个世道,门当户对才是真理。
将将要吃午饭时,廊下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即就见余佑瑶提着杏子红织金马面裙跨进门槛,鬓边金步摇晃得欢快。
“嫂嫂我同你说,姚家大哥中了探花,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呢。”
“探花郎”三字入耳,姜隐心中五味杂陈,如今探花郎的名声在自己心里已经被玷污到尘埃里去了。
“如此倒是桩大喜事。”她转头吩咐芳云,“你挑些笔墨砚台送去兴安伯府,算作贺礼。”
好歹他们与兴安伯府往来密切,姚玉林作为伯府的远亲,又暂住于伯府,侯府理应道喜的。
窗外绿竹随风摇晃,透过窗子,竹影映在青砖地上摇曳着,余佑瑶欢喜雀跃道:“如此,九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笑容满面的模样,不知情的定会以为是她的情郎成了探花郎。
她当真对姚玉林无意吗?
“九娘与姚郎君已经定亲了?”姜隐看着她的笑颜,问道。
“这……”余佑瑶一下子被她问得愣住了,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姚大哥不曾向九娘表明心意,他说待功成名就,才好去钱家提亲。”
“迟了。”姜隐闻言,冷笑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新科探花郎的岳家岂能是钱家那样的蓬门荜户?这婚事成不了了。”
“啊。”余佑瑶瞪大了眼,倏然起身,鬃间的珠花簌簌作响,“为何啊,如今姚家大哥功成名就,不是更该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姜隐长叹一声:“你也说姚家大郎功成名就,他们二人的身份不再相配,姚家人如何愿意让儿子娶个一穷二白的女子呢。”
说话间,姜隐身子往后歪在了青缎引枕上,一手慵懒地撑着额际,另手一只冲着余佑瑶招了招,让她坐下来。
“这世间多得是为了攀高枝而背弃誓约的,更何况他们无三媒六聘,无父母之命,我瞧着你所说的钱九娘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只怕她是要与姚玉林一刀两断了。”
余佑瑶吃惊不已,但细细想过她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
婚姻大事,素来是父母不应,婚事便不顺,哪怕姚玉林对钱九娘倾心不已也没用,姚家日后风光无限,便是钱九娘嫁了过去,只怕迟早生变。
一想到此,余佑瑶方才的兴奋激动劲儿荡然无存,只留下对钱九娘的深深忧虑。
姜隐能猜到姚玉林的心思,无外乎他的双亲在他赴考之前,不愿他在老家随意娶个女子过日子,想挑得身份才识高些,家世再好些的媳妇。
如此,既能在姚玉林日后的仕途上有所助益,也能让两家的身份更相配。
而姚玉林定是晓得双亲的打算,觉得只要自己高中,有了官身,便可按着自己的心意将人娶进门。
只可惜啊,钱九娘是个要强的性子,她是定不会嫁入一个公婆不喜欢自己的人家。
余佑瑶的高兴劲也消失了,满脸落寞地回了自己的居处。
晚些,余佑安一回到府,就同她说了殿试的结果。
“今年的新科一甲前三名,你识得两个。”余佑安一边说着,一边解下大氅,还掸了掸里头的袍摆。
姜隐仍歪在榻上,眉眼一挑,慢慢说道:“其中一个是姚玉林,至于另一个……”她突然坐了起来,“难道是张家六郎?”
坊间都说张家六郎学识渊博,这回又是同姚玉林同期参考,莫不就是他。
余佑安点点头,拍了拍双手走到她的身侧坐下:“不错,正是他,他比姚玉林高一名,是榜眼,至于今年的新科状元,他已成亲,所以我也没多打听。”
一听这话,姜隐泄气地垮下了身子。
姚玉林心里有钱九娘,余家不做棒打鸳鸯之事,就算姚家主动上门来提亲,他们定也不会再答应的。
至于张六郎,不提也罢。
新科一甲的三人是不用惦记了,还不如打听打听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吧,指不定也能挑到好的。
“那其他人呢。”姜隐就担心他只盯着一甲前三名,忘了观察其他人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余佑安事后想想,自己当时的心思都放在了状元、榜眼和探花身上,其他人她还当真没怎么留意,甚至有几个连样貌都记不起来了。
姜隐长叹一声,男人果然还是靠不住了,自家妹妹的事儿还不上心。
姜隐这厢长吁短叹,没承想第二日,崔太夫人派了人来请她,道是有人来向余佑瑶提亲来了。
当她匆匆赶到松鹤堂时,崔太夫人正同媒人说得开怀呢,而这媒人也不是旁人,正是胡氏。
“胡姐姐,怎么是你?”姜隐惊讶地开口,“是谁家请动了你来保媒啊。”
世家大族议亲,都会请了有身份有地位的妇人来保媒,能请动胡氏的,看来对方的家世不差,或是与胡氏交好。
“哎呀,我的好妹妹,今次你要如愿了。”胡氏一见她进来,起身迎了上来,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姜隐不解,挑眉看着她:“什么要如愿了?你这话我倒不明白了。”
胡氏笑着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你可还记得,那一回我家设宴,你瞧见了张家六郎,说想说予自家小姑子为夫婿,结果被我一盆子冷水灭了心思。”
姜隐听到此处,一颗心往上一提,连连点头:“不错,确实如此,你既这么说,难道今日你是……”
她停下话来,生怕自己将话说得太满了,结果不是张家,那就丢了侯府的面子了。
“是姐姐对不起你,事儿给说岔了,今日我是受了张家所托,来向四姑娘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