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合上书册,轻放在雕花小几上,顺手将青瓷茶盏推至余佑瑶跟前:“来,润润嗓子慢慢说。”
余佑瑶接过茶盏,兴趣丝毫没有受到打扰,仍兴致勃勃地说道:“那庄家和刘家正好在同一条街上,庄家见送御菜的队伍过去了,还以为是他们寻错了地方。”
“庄家人跟过去一看是刘家,觉得刘均只是个五品官,那御菜定是他家的给送错了,当着众人的面争抢起来,苏氏为了护菜,生生被庄家人揪掉了好大一坨头发。”
姜隐呆住了,她想过会是很离奇的事,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两家人当众厮打这等腌臜场面,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事儿定然会传回宫中,只怕庄二姑娘想荣华富贵的最后希望不仅被庄家人扼杀,还成了后宫的笑话。
“如今你打听消息的路子颇丰啊,昨夜发生的事,今早就听到了。”姜隐看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生怕渴着她,伸手抬了抬她端着茶盏的杯子,示意她喝茶,也算是打断了她的话。
余佑瑶仰头饮尽茶汤,樱唇沾上了水光。
“庄家是余佑芸的夫家,那起子糊涂人,总有一天,不是庄家人拖累了余佑芸一家子,便是余家拖累庄家。”姜隐叹了口气,摇摇头。
余佑瑶听了她这话撇撇嘴:“嫂嫂你还别说,她眼下心里还不知如何高兴呢。早前余佑全的事儿,咱们没出手,刚好又遇上庄二姑娘的圣恩入宫,她立刻就去求了庄家人。”
“只是,”余佑瑶冷哼一声,眼珠子一转悠,笑道,“庄家人比猴还精,死活不松口,还说了不少讥讽大伯家的话,差点没把他们气死,如今庄家出了这样的笑话,她定然幸灾乐祸的。”
听了余佑瑶的话,姜隐缓缓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看余佑芸的行事,想来是在庄家受了打压,只能在娘家过过当家理事的主母瘾。
庄家现下闹了笑话,余佑芸虽然也算是庄家人,但为娘家之事而受的屈辱,也算在这一刻得到了消减。
余佑瑶说完这事,便磨着姜隐陪她出去逛逛。
姜隐想着一直懒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便陪着她去了,正好为宣哥儿添些文房四宝,他也该启蒙了。
照例是姜隐、余佑瑶,芳云和宣哥儿,外加一个车夫,一行人到了东市,余佑瑶便牵着宣哥儿一头扎进了热闹的街市,芳云跟在后头,时不时还要转回身来看看姜隐。
日头虽大,但前些日子的雪下得着实大,街两侧堆了不少积雪,眼下开始融化,整条街都湿漉漉的。
姜隐披着大氅,捧着手炉,慢慢吞吞地往前走着,时而跟着余佑瑶他们看看小贩手里的东西,倒也觉得心情好了不起。
“嫂嫂,我们渴了。”逛了好一会儿工夫,余佑瑶累了,委屈巴巴地看着姜隐说着。
姜隐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笑了笑,目光看向前方。
“那咱们去前头的茶肆坐坐歇歇脚。”姜隐原想说去樊楼的,手指都抬起来了,又硬生生地改到了对面的茶肆。
宣哥儿还小,不晓得吃不吃得惯外头的,今日还是回去吃吧。
一行人转而往茶肆走去,将将要进门之时,姜隐眼角余光扫到一个身影,隐隐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她也没多想,进了茶肆在一楼寻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了,点了一茶壶兼几碟点心。
正月还未过完,街市上还热闹得很,且是一番繁荣的模样。
姜隐的目光落在笑容满面的百姓脸上,虽说她总觉得帝王无情,那些贵人又为了一己私利而肆意妄为,但不得不承认,陛下还是给百姓带来了安宁。
目光游移间,她看到了对面樊楼二楼临窗坐着的女子,她笑靥如花,不知与身侧的人在说着什么。
姜隐从下往上看着那些脸,正是她惊鸿一瞥,觉得眼熟又说不出是谁的脸,她到底在哪里见过此人。
“嫂嫂看什么呢?”余佑瑶见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外头某处,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但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姜隐又留恋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没什么,就看看外头的景致,以往在姜府里,也不曾有这么悠闲坐在茶肆里听人说故事的时光。”
说书人似乎正在讲着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讲的是一位大将军救了一个姑娘,但没多久就发现那个姑娘居然已经入宫成了皇帝的妃子。
等等,妃子。难怪她觉得那个女子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那明明就是颖嫔的脸。
但颖嫔是陛下的妃嫔,她怎么可能出现在宫外,而与她同行的又是谁?
姜隐转头再看去,却发现那窗已经关上了。
她心中生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想着要不要去樊楼一探究竟,但转念一细想,只要不累及余佑安和侯府,管她是不是颖嫔,管事情真相是什么,她还是少插手为妙。
一想到此,她甚至都不想在此逗留,生怕她不动,事先寻上门来。
“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处理,咱们赶紧回去吧。”说话间,姜隐已站起了身。
余佑瑶一听她有事要处理,忙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了嘴里,随之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一行人出了茶肆,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姜隐发现对面过来几人,其中为首的两人她很熟悉。
赵盛和赵煜,他们兄弟二人为何总是相伴出现,待回到府里,她非得好好问问余佑安,这两兄弟是什么情况。
不对,他们两兄弟和颖嫔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三人又同时出现在街市上,莫非那人真是颖嫔,而颖嫔出现在宫外与他们二人有关?
“姜少夫人。”赵盛笑眯眯地唤了她一声。
姜隐屈膝行礼:“见过两位郎君。”
在外她没点破二人的身份,哪怕有旁人晓得他们的身份,也都得装着糊涂,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少夫人这是要回去了?上回在樊楼也不曾同少夫人好好吃一顿饭,相请不如偶遇,不若今日咱们一同把那顿饭补上?”赵盛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樊楼。
姜隐暗自思忖,除非她脑子有病,才会答应同他们一道用饭,她怕好端端的饭莫名变成断头饭。
“多谢郎君好意,只是今日不凑巧,妾身要回去处理事务,就不与郎君们多言了。”姜隐说罢,复又行了一礼。
赵煜的目光打量过姜隐,笑了笑:“那着实不巧,只能等......”
“三郎,五郎。”姜隐身后,传来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