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可敦城外十里处高坡。
经过数次的拉扯消耗,安容成功派手下的小弟们将乌古的羽翼剪除干净,正面战场现在就只剩下孤零零的阻卜部。
可敦城是阻卜部的上一任可汗鲁朵小心翼翼、左右逢源的在草原六大部落的夹缝中生存,厚积薄发建立起来的草原城。它坐落在乌鲁古河中游,周围是一片肥美的水草地。
再往北两百里,就是北亚明珠贝加尔湖了,草原人称其为北海。
安容勒马立在高坡上,手中拉着单筒伸缩望远镜,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看着望远镜,眼睛眨了眨,不由得感慨万千。
可敦城真是个好地方啊,但是却要因为阻卜部的野望而毁于一旦了。
草原上不许有牛逼的一代雄主出现,上次高车部的芝伏罗征服了超过半数的草原部落后,公然跟大郑叫板,被云中王申屠明光、西夏王李遗景、突厥部、契丹部一起给咬死了。
这次乌古征服了几乎绝大部分草原部落,实力空前绝后,还真有那么几分当年匈奴、突厥的影子。而且他们包容开放的民族理念,很容易在短时间内团结和集结出强大的力量,更是留他不得!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国家赋税不拿来强化军队、征讨四方,难道留着当战争赔款跟求和岁币吗?
必须要从物理上抹除乌古,杀鸡儆猴!让草原上的各部贵族明白,只有服从大郑,才有饭吃,有衣服穿,有生意做。
我可以给,但你不能抢。
你敢不告而取,那就准备好迎接我的雷霆之怒!
可敦城内,可汗大帐内,乌古一把摔了酒杯站起身来,脸色愤怒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兵问道:“你确定?!”
小兵单膝跪地,单手捂胸,再次肯定道:“禀报大汗,东南喇子台上只有十几骑,为首之人正是安容本人!斥候曾在阵前见过他,况且马背上还有一对铜锤,应该不会出错。”
乌古“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从身后的熊皮架子上取下他的那把镶嵌有蓝、红、绿三色玛瑙宝石的弯刀,抽出来后看了看寒芒毕现的刀刃,愤怒的望着帐门外骂道:
“岂有其理!他竟然敢只带十几人就到我老营城外,如此明目张胆的查看城防布局和军情机要,简直是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来人!叫虎师营随我出城,今天我誓要擒住这个南狗!挖心剜肚,以泄我心头之恨!!”
“是!”
可敦城南城门缓缓打开,无数马匹脸上裹着白皮革、周身缰绳、璎珞、马镫、鬃毛杂乱飞舞,马背上的弓骑兵披着甲胄、头盔,背背圆盾、腰挎弯弓,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呼啸而出,直直朝着喇子台上的安容而来!
安容远远的就用枢密院配发给高级将领的千里眼看到了这一景象,他立刻收起千里眼,勒马转身就撤。
乌古手提鎏金狼锤,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不停的催促手下们快点,可别让安掌门跑了。
单挑打不过你,我还不会群殴吗?安容,你要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马蹄隆隆震颤着大地,烟尘滚滚遮蔽旗帜,苍茫大地上,一小撮移动的马队后方,是遮天蔽日的草原狼骑,如同一群饿狼在追赶围猎一只敏捷的兔子。
抛却人类的身份,这又何尝不是一场自然界的生存角逐?
双方追逐了十余里后,终于离开了平缓开阔的戈壁滩,来到了被风沙吹成的石林崖壁下,安容带着人一溜烟的钻进谷口中,乌古就这么眼睁睁的望着他冲了进去,勒马停在外面。
“大汗,此处地形凶险,极易埋藏伏兵,南人常说‘穷寇莫追’,要不还是算了吧?”一旁的虎师营将领打马上前,小心翼翼的对乌古说道。
乌古当然知道他说的对,但心里的那口气咽不下啊!
最近接连遭遇人生重大挫折,让他的内心时刻游走在放弃摆烂和愈挫愈勇之间,心神极其不稳定。
事业事业滑铁卢,丢了漠北王庭,也没约束的住那帮见风使舵的股东,说好的一起挑战大郑,可等他真的挑战了,股东们却纷纷撤资不干了。
家庭家庭全家桶,除了瘸腿侄子之外的全族男丁几乎被团灭!只剩下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除了惹人心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乌古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安容还这么耀武扬威的搞这出,很明显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论是出于个人感情还是现实需求,乌古都急需弄死他来平复烦躁的心情、震慑那帮草原上的墙头草。
但安容哪有那么好杀啊?攻击力超高、血条贼厚、敏捷也点满了,数值高的吓人,属于大郑副本的顶级boSS,只比终极boSS差那么一丢丢。
关键是,像他这样的boSS还有好几个……
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的翻过土豆墙的阻挡、撑过红辣椒的烧灼、抗住窝瓜的砸击,顶着无数豌豆、玉米的敲打来到门口,结果门口还停着一辆除草机,屋子里的也不是脑子香喷喷的玩家,而是他那手握霰弹枪的邻居戴夫……
一股对人生的失望和对自己的怀疑,就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乌古的心头,好像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也什么都做不成,烦躁的他想退游戏,不想玩了。
人的一生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发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的时候。
第二个是发现有些事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时候。
第三个是即使明知道事不可为,但还是想尽力去试一试,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能走出多远的时候。
此时,乌古正处于人生的第二大阶段。
但是下一刻,他就原地顿悟,直接进入了第三阶段——
“这里地形复杂,他们能埋藏伏兵,我们也不见得就会处于劣势,纵使有又怎么样?只要抓住或者杀了安容,其他人自然而然的就会溃退!
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水草地,难道连在阻卜部的地界上,我也要畏首畏尾不敢动手吗?那我不如把自己绑了,让安容押到南人的汴京城去跟天齐安达会合!
来呀!跟着我冲进去!活捉安容!杀光那群闯进我们家园的南狗!!”
说罢,乌古挥舞着狼锤单骑冲出,径直奔进了石林里。其他阻卜将领和士兵们见状,也只好紧紧追着自家大汗跟了上去,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用马刀说话吧。
孰强孰弱?硬碰硬,较量显峥嵘!!
乌古猜的没错,安容是个一向沉稳的人,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带着十几个人来找刺激。当乌古冲进石林中时,安容已经和他的上党铁骑等候多时了,立在他旁边的,正是晋阳知府柳耒。
阻卜大汗有自己的矿盐山谷,但恐怕没有自己的金铁兽。
不多时,弓矢如雨,杀声震天,平静了许久的石林中人喊马嘶、黑烟滚滚,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能看见。
当下路的钟馗勾中对方射手的时候,双方辅助同时开启护盾;埋藏在草里的两边打野脚踩红蓝双buff冲了出来;清完线的中路也已经放出控制技能;刘邦的护盾出现在头顶、整片峡谷都响起孙策的开船声。
团战开始!!
贾骐和李孝通各自率兵截住外围想要进谷的阻卜部鹰师营,可敦城数十里之外的东西两侧,申屠延钊率领的云中军、许谅率领的北方行营静塞军都跟阻卜部的主力部队——豹师营及其仆从军队短兵相接。
围绕着乌山和乌鲁古河夹角处、方圆近百里的地区内,郑军三路大军齐至,和阻卜部全族能战之士展开了史无前例的血腥厮杀!
与其同时,李遗景、任德俊、符问卿、聂牧之、李卿等部也在唐兀、鬼方旧地、高车、突厥、契丹、靺鞨等部族的地盘上陈兵列阵,向他们施加军事压力,阻止他们出兵救援阻卜,或者防止他们趁机扩大地盘、在鹬蚌相争之后渔翁得利。
等到消灭阻卜部之后,就轮到他们了,逐个击破!
此一役,要彻底肃清祸乱中原近百年的草原边患!要让他们认识到,谁才是东亚的老大!
可敦城外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五天四夜,最终,人数、装备、士气和后勤补给各方面全部落后于大郑的阻卜率先坚持不住了,乌古在虎师营的拼死冲杀下从郑军的重重包围中逃了出来,率领着败兵败将急速向北退去。
可敦城完了,但阻卜部还有希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现在马上就是草长水丰的夏季,等窝在北海边上休养一段时间后,郑军也退了,再重新回来收拾被抄的家,过上几年东山再起!
安容进入可敦城后,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下令各部继续向北追击!吴尚之子、代郡太守吴昭率领着本部骑兵第一个追了出去。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不杀乌古,誓不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