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更多的是凝重。
他虽深居宫中，但对这些江湖上真正的泰山北斗，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太岳山和释空寺，更是被视为方外之地，连皇室都要忌惮几分。
这本就让他十分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老道微微颔首，算是见礼，语气依旧平淡：“正是老道。陛下，听老道一句劝，回头是岸。牙门山乃是非之地，所谓长生，不过是镜花水月，强求无益，反受其咎。”
皇帝眼中贪婪之火燃烧，几乎要压过那丝凝重。
他为了长生，隐忍布局多年，什么亲情、血缘，所有的一切，统统都让他当做了养分。如今长生药引、催化之法、乃至能净化药力的佛门圣地都近在咫尺，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老道士的几句话就放弃？
“师祖此言差矣。”
皇帝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朕乃天子，受命于天，追求长生，既是朕之所愿，亦是稳固国本之需！”
“师祖乃世外高人，何故插手朕之家国大事？”
“若师祖愿助朕一臂之力，朕愿尊太岳山为国教，天下道门，以师祖为尊！”
他试图以利诱之。
老道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陛下，老道山野之人，受不起这般尊荣。更何况……陛下真的确定，自己所求的，是属于自己的‘长生’吗？”
他这话意味深长，仿佛意有所指。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强的怒意取代：“放肆！朕心意已决，师祖若再阻拦，休怪朕不念方外之情！”
老道叹了口气，知道言语无用，他将葫芦瓢挂回腰间，空出双手，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既然如此，老道只好得罪了。陛下若能从老道这里过去，老道绝不再阻拦。”
他竟是要以一己之力，阻拦这拥有众多高手护卫的皇家仪仗！
“狂妄！”皇帝怒极反笑，“给朕拿下！”
一声令下，护卫銮驾的禁军高手以及随行的安乐堂剩余太监，如同潮水般涌向老道！刀光剑影，掌风指力，瞬间将老道那单薄的身影淹没！
然而，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老道只是轻轻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风云变色！
他周身那磅礴如山岳的气息骤然爆发，如同实质般向四周扩散！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禁军高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老道双手虚抬，划出一个浑圆的弧度。漫天落下的雨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凝聚成无数柄晶莹剔透的“水剑”，悬浮在他身体周围。
“去。”
老道袖袍轻轻一拂。
万千水剑如同得到了号令，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那些冲来的高手！这些水剑看似柔弱，却蕴含着老道精纯无比的道门真元，堪比金铁！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透声响起！
那些禁军高手和安乐堂太监的护体真气在这看似普通的水剑面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洞穿！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瞬间染红了官道上的积水，又迅速被雨水冲淡。
老道身形再动，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他并未下杀手，只是或指或掌，或拂或拍，每一次出手，必有一人兵器脱手，或者穴道被制，软软倒地。
他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无人是他一合之将！
皇帝在龙辇上看得目瞪口呆，脸色煞白。他知道这太岳山师祖很强，却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范畴，近乎于陆地神仙！
不过片刻功夫，銮驾前还能站着的护卫已不足十人，皆面带恐惧，瑟瑟发抖，不敢再上前。
老道停下脚步，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龙辇上的皇帝，淡淡道：“陛下，还要继续吗？”
老道赢了，甚至赢得有些过于轻松。
这让老道有些意外。
皇帝身边应该是有高手的，不说能赢老道，但是能挡下他几招的，绝对不下一手之数。再加上作为圣女的‘美人’，魔教教主，以及诸多蛰伏的奇人异士。这些人若联手，纵不能胜，也断不该让老道赢得如此轻松才对。
太简单了。
只是如此一来，却更让老道坚定了某些猜测。
皇帝死死盯着老道，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被触及心底最深处秘密的恐惧。
“你……你知道了什么？”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老道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龙辇，直视皇帝的内心：“老道原本只是猜测，但见到陛下之后，便确定了。陛下并非看上去的年纪，或者说……陛下体内的‘魂’，并非当世之魂吧？”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二十年前，太子弑父登基，乃是天下共知。但老道观陛下气血魂魄，虽苍老，却与先帝有七八分相似，更与那‘美人’气息纠缠至深……若老道所料不差，当年并非太子弑父，而是先帝……借子之身，还魂重生了吧？”
“而代价，便是依靠‘美人’的魔功，以及……大量皇室血脉的献祭，才能维持这具身体的‘年轻’与‘活力’。萧玦，恐怕不只是‘药引’，更是陛下准备用来进行下一次‘换魂’的容器，对吗？”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
不仅剩余的护卫骇然失色，连龙辇上的皇帝也是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指着老道，手指颤抖：“你……你胡说八道！！”
这秘密，是他埋藏最深、最不能见光的禁忌！
是他与“美人”最大的秘密！这老道怎么会知道？！
老道看着皇帝失态的模样，轻轻摇头，眼中带着悲悯：“看来老道猜对了。陛下，你这般逆天而行，窃取亲生子嗣的寿元与躯壳，已遭天妒。就算今日你真得了《长生诀》与火麒麟之力，也只会加速你的灭亡，甚至可能……放出真正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