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纷扰,苦海无边。诸位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随着这声佛号,一个穿着破烂袈裟,身形干瘦如同枯木,面容苍老得仿佛随时会坐化,但一双眼睛却清澈如同婴儿的老僧,手持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一步一步,从雨幕中缓缓走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雨水便自然分开,仿佛连天地都在为他让路。
他看似没有看任何人,但那祥和却浩瀚无边的气息,已然笼罩全场,将惊蛰大阵引动的狂暴雷元之力都无声无息地中和、化解。
外方山释空寺,枯木神僧!
在景瑜的认知里面,这个世界唯三的通关方式——太岳山的老道、外方山的枯僧,以及皇宫中的圣人。
之前已经见过那位太岳山的老道了,现在见到了外方山的枯僧。若是加上已经在路上的圣人,景瑜已知的所有通关可能性,都主动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只是当时见老道的时候,老道没任何敌意,看不出深浅。
可当下的枯僧……
他并未直接踏入惊蛰大阵的范围,只是站在谷口,那双清澈的目光扫过谷内众人,在四相宫主身上微微停留,最终落在了相术身上,轻轻一叹:
“相术宫主,空了以自身因果替你遮掩天机,护你数十载安宁,是望你迷途知返,而非让你再掀波澜。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可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平静,甚至生出一丝“就此罢手似乎也不错”的念头。
景瑜心中凛然,这枯木神僧的精神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单凭一言,就能影响他人心志!
玄珩脸上的嬉笑之色也收敛了,他上前一步,挡在相术身前,对着枯木神僧拱了拱手,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郑重:“枯木大师,一别数十载,风采依旧。只是,大师可知这轮回之苦?可知这天地如牢笼?我等并非要掀起波澜,只是想为这世间众生,寻一条真正的出路。”
枯木神僧缓缓摇头,眼神悲悯:“玄珩宫主,执念亦是魔障。天机不可尽窥,轮回自有定数。强行逆天,只会招致更大的灾祸。”
“当年天机宫之鉴,犹在眼前。”
裴世渊冷哼一声,声音如同金石交击:“老和尚,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们释空寺封山不出,太岳山也装聋作哑,任由皇室与魔教勾结,荼毒江湖,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定数’?”
“今日,就算你枯木亲至,也休想阻我!”
枯木神僧目光转向裴世渊,又看了看他身旁蓄势待发的火麒麟,再次叹息一声:“裴宫主,祥瑞之力,非是杀伐之器。你以三神指强行引导麒麟煞火,已伤其本源,何苦来哉?”
他说话间,手中木杖轻轻顿地。
“咚!”
一声并不响亮,却仿佛直接敲在人心坎上的轻响传出。
可紧接着,惊蛰大阵的光芒猛地一震,运转瞬间加速了几分。笼罩山谷的无形力场,跟枯木神僧的力量碰撞在了一起,相互之间谁也不曾退让。
相术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这是阵法的些微反噬。
相术如何也没想到,这惊蛰大阵成阵之后,真正要对付的,居然成了这位不知在释空寺坐了多少年的枯僧。想当初,天机宫宫主上太岳山讨教过那位老道,两人互有胜负,算是平手。
而那老道也曾言,释空寺的枯僧不比他差。
也就是说,在几十年前,这位枯僧就已经不弱于那位天机宫宫主了。如今,又是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个枯僧,如今到了何种地步。
这让相术有些许不安。
他不在乎嘴角的血,只是笑道:“老和尚,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只在那释空寺后山的塔林里枯坐着,寿岁也快到极限了吧。”
“这个时候下山,不想葬在山上了?”
枯木神僧不言,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老秃驴!你要阻我们?!”千机夫人柳眉倒竖,身后黑色铁箱发出“咔咔”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箱而出。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枯木神僧的出现,以其绝对的实力,瞬间打破了刚刚建立的平衡,让四相宫主的计划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而与此同时,在牙门山脚下,通往莲花宗的官道上。
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正在雨中艰难前行。龙辇华盖之下,当朝天子面色阴沉,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贪婪与急迫。
就在龙辇即将抵达莲花宗山门之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者,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挡在了仪仗队伍的正前方。
他手持一个葫芦瓢,仿佛刚刚给菜地浇完水,身上还沾着些许泥点。
他抬头,看着那奢华威严的龙辇,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开口,声音却清晰地压过了雨声和仪仗的喧哗,传遍了整个队伍:
“无量天尊。”
“陛下,前路凶险,非是长生之地,请回吧。”
太岳山师祖,也到了。
皇家仪仗之前,突然出现一个手持葫芦瓢、衣袍沾泥的老道,这本是极其荒谬的一幕。然而,护卫銮驾的禁军高手和随行太监,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
那老道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雨水落在他周身三尺便自然滑开,一股无形却磅礴如山岳的气息,将整个浩荡的仪仗队伍都笼罩其中,让人喘不过气。
龙辇旁的贴身老太监脸色剧变,尖声喝道:“何方妖道,竟敢拦阻圣驾!护驾!护驾!”
禁军们如梦初醒,刀剑出鞘,弓弩上弦,紧张地对准了那老道,却无一人敢率先上前。
龙辇的珠帘被一只保养得宜、却依旧能看出苍老痕迹的手掀开,露出当朝天子那张威严中带着深深倦怠和隐藏极深渴望的脸。他目光锐利如鹰,落在老道身上,瞳孔微微收缩。
“太岳山,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