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宗,大殿之前。
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以空尘师太为首,她身后站着两位同样年纪不轻、眼神锐利的老尼,正是她的师妹空慧、空性。三人气息相连,一股凌厉的气势压迫向前方的晦月庵主及其支持者。
“晦月!”空尘声音冷冽,带着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愤:“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后山那个天机宫妖人吗?还有你那假死遁世的师父空了!”
“她将莲花宗置于何地?”
“如今皇帝缉拿钦犯的旨意已下,厂卫、边军顷刻便至,你是要拖着整个莲花宗陪葬吗?”
晦月庵主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师叔,后山之事,师父自有深意。天机宫之事,是非曲直难断,我莲花宗乃方外之地,不当卷入朝廷与江湖的纷争,更不该成为他人手中之刀!”
“迂腐!”空慧师太厉声道:“若非当年天机宫妖人手段狠辣,我莲花宗何至于精英尽丧,凋零至此?此乃血仇!空了师姐糊涂,你也要跟着糊涂吗?拿下后山妖人,交给朝廷,方可保全宗门!”
往日的修身养性,清素典雅,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
有的,只是压抑多年的戾气。
话音未落,空尘已然出手!她身形如电,手中拂尘化作千丝万缕,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卷晦月面门!这一击含怒而发,毫不容情!
晦月早有防备,手中念珠一震,颗颗佛珠绽放温润光芒,形成一道气墙挡在身前。
“砰!”
气劲交击,晦月身形一晃,向后滑出数步,显然功力较之空尘略逊一筹。
“结阵!”晦月低喝一声,身后忠于她的数名弟子立刻上前,与她气机相连,结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势。
空尘见状,眼中厉色更盛:“冥顽不灵!那就别怪师叔清理门户了!”
她与空慧、空性对视一眼,三人身形交错,施展出莲花宗一套合击阵法,攻势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将晦月等人笼罩。
殿前广场上,佛门清静之地,顿时沦为内斗的战场。梵唱被兵刃交击与内力碰撞声取代,原本祥和的氛围被彻底打破。
而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了悄然潜回、隐藏在暗处的景瑜和钟无阳眼中。
“相术算无遗策,这‘火星’果然烧起来了。”钟无阳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对算计的认可。
景瑜看着下方同门相残的场面,心情复杂。
这就是玄珩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利用人心的执念与仇恨。他低声道:“空尘她们动手,等于向皇帝表明了莲花宗‘内部分裂,可被利用’的态度。皇帝的人,恐怕很快就要趁乱进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知到数道强横的气息,正从莲花宗外围如同鬼魅般迅速潜入,避开交战区域,直扑后山方向!
这些气息阴冷而隐晦,带着宫闱深处特有的腐朽与煞气。
“安乐堂的残余高手,还有……厂卫的顶尖番子。”钟无阳眼神一凝,“他们果然来了。看来皇帝已经收到消息,等不及要收网了。”
景瑜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长生诀》与《太虚经》内力因临近战斗而加速流转,沉声道:“我们也该去‘惊蛰之地’了。”
两人不再停留,借着混乱的掩护,如同两道轻烟,绕过激战的正殿,朝着后山那处被相术称为“惊蛰之地”的山谷疾驰而去。
这世界真的就是一个无尽的轮回。
景瑜恍然记起,在上一周目的此时,同样也是这般连绵的大雨。
景瑜和钟无阳赶到后山那处隐蔽山谷时,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谷中溪流和岩石上,噼啪作响,却盖不住此地逐渐升腾而起的一种奇异氛围。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火麒麟身上散发的淡淡硫磺味,以及一种……仿佛被无形力场扭曲的滞涩感。
相术站在山谷中央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上,他枯槁的身形在雨中显得有几分单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手中没有罗盘,也没有符箓,只是十指如同拨动琴弦般在虚空中轻轻点划。
随着他的动作,地面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古老石刻,开始隐隐泛起微光。那光芒并非持续不断,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与天空中偶尔闪过的电光隐隐呼应。
裴世渊依旧守在火麒麟身旁,火麒麟似乎有些焦躁,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鼻息粗重,喷出的火星在雨水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裴世渊的手一直按在它的脖颈鳞甲上,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内力不断渡入,安抚着这头躁动的巨兽。
玄珩则蹲在溪边,看似随意地拨弄着水流,但景瑜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与整个山谷,乃至更广阔的天地,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无相神功运转到极致,他仿佛成了这环境的一部分,既是独立的个体,又是这片天地的延伸。
“来了?”玄珩头也没回,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景瑜和钟无阳耳中。
“外面打起来了,空尘和晦月动了手,厂卫和安乐堂的人已经趁乱摸进来了,估计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景瑜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相术手中动作不停,淡淡道:“比预想的稍快,无妨,阵基已成七分。”
钟无阳目光扫过山谷四周,感知着那些潜藏在雨幕和山林间的、越来越近的阴冷气息,冷声道:“他们来了。人数不少,有两个气息……很强,不在曹谨淳之下。”
他说的,自然是厂卫和安乐堂此次派出的顶尖高手。
“皇帝倒是舍得下本钱。”玄珩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脸上不见紧张,反而带着点兴奋:“正好,用他们试试这‘惊蛰之阵’的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