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俺答袭扰京师,陈不胜因为名字过于晦气,直接被当时的崔元踢出了驱虏的行列。
所以这一次徐孝先不怕晦气的带着他。
这让陈不胜此时心里就已经开始亢奋起来。
连连问着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梁鸿看了看徐孝先,而后道:“徐大人,我觉得我们还需要谨慎准备才行。
茶叶也好,棉布也罢,都应该用从江南运送过来的货品才行。
所以……我会尽快从京城找到合适的布匹跟茶叶。”
“茶叶就闽浙茶铺的茶叶吧,新的也有,陈茶也有,尤其是那种砖头似的普茶。”
一直没出声的吴仲直接做主道。
梁鸿看了看徐孝先,见徐孝先没意见。
便道:“自然是最好,不过我还是想先验验茶叶,吴大人若是方便的话,明日我……。”
“可以,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吴仲痛快的道。
崔元看向徐孝先,道:“布匹就用你家布行的不就成了?”
“让梁掌柜自己决定吧。”
徐孝先看了一眼梁鸿,道:“即是第一次扮作商贾跟鞑靼人做买卖,成功是我们的第一目的。
其他……都需要服务这个目标。
所以该如何选择,就全都由梁掌柜来抉择便是。”
这是徐孝先算是给梁鸿放权了。
随后按照梁鸿的意思,从北镇抚司挑二三十个看起来老实木讷的校尉就行。
得看起来像是干苦力的才行。
而至于徐孝先提出的马车也被梁鸿给否了。
这让一旁的陈不胜乐得挤眉弄眼:看来你徐孝先也不是说什么都对啊。
“还是用老黄牛吧大人。”
梁鸿说道:“一来是牛比马要糙实。二是相比较马而言,牛更便宜,且远行时的耐力也要更胜一筹。
商人本就讲究的是一个精打细算。”
徐孝先受教的点着头。
别看只有十辆牛车的货物,但这一路上要操心的、要准备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徐孝先也是大开眼界,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并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就是做生意的料。
好在也从来没有想过走做生意这条路。
要不然的话,是赔是赚先不说,就是这年头的生意的规矩,就够自己学个几年的了。
至于制糖,在梁鸿看来,他那种提着糖直接找糖铺卖的法子,只能算是笨法子。
而且赚的也少,还累。
元日的事情并不多,在跟几人再商讨了一些繁琐的细节后,诸人便各回各家。
陈不胜、李七儿开始着手准备挑人,而挑出来的这二三十人,也会从明日起放羊的似的放到京城的大街小巷。
其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看看不管是酒楼还是客栈,尤其是跟车夫有关的一些伙计,平日里都是怎么干活儿的。
以及他们在面对掌柜时,又是何种的态度等等。
夜色降临,徐孝先与程兰简单吃过饭,并没有打算在今夜就去灯市看花灯。
听程兰的意思,今日不管是城隍庙还是灯市,或者是钟鼓楼一带,如今虽然说热闹,但还远没有到最热闹最好看的时候,所以晚两天去转转才是最好的时机。
餐厅里,徐孝先埋头给杭州朱纨去第三封信,程兰在旁给研墨。
程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徐孝先说着今日去锦素银楼的所见所闻,以及城隍庙又发生了什么趣事。
或者是哪些香客跟其他香客起了摩擦冲突了等等事情。
最近这几日的生意也真的不错,除了元日给洪氏夫妇五人每人都包了银子外。
程兰还打算给他们五人涨月钱之类的话题。
对于这些徐孝先不置可否,不过一件事情他现在可以很清楚了,那就是程兰跟自己一样,都不是做生意的料。
无论是自己还是程兰,显然都不是那种物质欲望很强的人。
加上两人相依为命的艰辛过一段时日,因而到了如今,并没有出现一夜暴富后的报复性的消费行为。
尤其是自去年拿出九百多两金子一事儿,让徐孝先也对程兰彻底“死心”。
这娘们能管好钱,但绝不是一个理财胚子。
“那明日你打算做什么去?”
程兰看徐孝先晾着书信上的墨迹问道。
“有事儿?”
程兰摇头:“没事儿。今日在银楼碰见了程莲儿、程婉儿,两人想约我一块儿逛花灯。
不过我拒绝了。”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徐孝先笑着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今日两人话里话外的,除了跟我套近乎问程知章的事情外,还有就是替父亲探口风,想请你吃饭。”
“你没跟她们说不日我要去草原的事情吧?”
程兰白了徐孝先一眼:“你不是说你要秘密前往草原,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所以我又不是嘴角点颗黑痣的媒婆,逮住什么说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的。”
“那就好。”
徐孝先点着头,而后拉着程兰的手看着。
食指间研墨时沾了一点墨点,此刻看起来白黑分明,倒还挺好看的。
“明日我打算去明月阁,裴南亭这个徒弟既然收了,而且从拜师到现在,也是真孝顺。
不止是送来了自己的私房钱,这还隔三岔五的就派人给送些吃食跟糕点。
所以我这当师父的也不能老躲着不见,打算明日过去倾囊相授。”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程兰白了一眼徐孝先。
从拜师那天起到现在,她就没见徐孝先对他那个花魁徒弟上心过。
倒是那裴南亭,还真是做到了一个徒弟应做的一切,就差每天过来伺候着徐镇抚穿衣吃饭了。
叔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天,或者是话着家常,从来不觉得无聊。
而这也是两人最为喜欢的相处模式。
最好是一直能这样下去。
但程兰也知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程知章的事情……。”
徐孝先长出一口气,靠着椅背望着对面的程大美人,想了下道:“等我从草原回来再了解吧。”
“需要这么久么?”
“是不需要这么久,但我想拖这么久。”
徐孝先嘴角带着冷笑。
“他们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如今不能说我想全部报复回来,但收点利息还是要做的。
何况,要是这么快就如了他们的意,岂不是当我徐孝先真是好说话的了?
这往后你回去,谁知道他们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所以啊,我得让他们真长记性才行。
而不是用人朝前凑,不用时往后躲。”
程兰在这件事情即便有自己的主意,但她更知道应该尊重徐孝先的选择。
无论如何,现在她与徐孝先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至于从前的那个家,在自己还未嫁人时都已经不把自己当家人了。
所以她也不会因此而纠结。
次日中午,徐孝先与程兰吃完午饭,这才揣着他写好的曲谱,以及裴南亭拜师后,第二日送他的名贵紫檀二胡前往明月阁。
而程兰也如同往常一样,在徐孝先的马车离开后,这才前往大门处关上大门。
不大会儿的功夫,随即便坐刘成的马车前往银楼。
昨日里徐孝先派人前往明月阁知会了裴南亭。
因而今日到达热闹喜庆、香风扑鼻的明月阁门前时,裴南亭已经带着丫鬟栖乐以及老鸨钱令仪在门口候着。
人来人往的明月阁大门前,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由好奇,这个面容俊朗、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明月阁的花魁裴南亭亲自在大门口恭候。
裴南亭见到徐孝先的第一时间,像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郎似的,内心深处不由生出一抹羞涩。
微红着起伏着心绪就要给徐孝先行礼。
徐孝先摆了摆手,笑着道:“不必了。对了,今日没有打扰到你吧?
毕竟是元日,这明月阁可是指着你这个花魁坐镇赚钱呢。”
裴南亭三人跟在徐孝先身后,四人一同前往乐泽阁。
“昨夜里师父派人告知我后,栖乐也正好送来了今日客人的预定,还好师父在前,于是南亭就把客人的预定推辞掉了。”
裴南亭跟着徐孝先的脚步,心情有些小兴奋的说道。
毕竟,虽说之前徐孝先也认了她这个徒弟,也收了她的拜师礼。
而且徐孝先也给她回了拜师礼。
但终究两人是没有举行过拜师宴。
所以少了这么一道手续跟仪式,让裴南亭的心里始终是有些不踏实跟忐忑。
就像后世两人同居多年,但始终不曾领那张证一般,总是少了分仪式感。
因而今日徐孝先的到来,裴南亭是真的感到高兴跟有些感动。
在她看来,今日徐孝先主动过来找她,这才算是真正认了自己这个徒弟。
落后两人几步的钱令仪跟栖乐,虽然此时也是脸上带着笑模样儿。
但心里多少有些为今日裴南亭的任性发愁担心。
前来明月阁的客人多是权贵,并不像明玉楼那般以商贾名流为主。
所以裴南亭因为徐孝先今日的到来,便随便编造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就推掉了他人的预约,这在钱令仪看来,多少是有些冒险的行为。
说不得还要给明月阁,尤其是裴南亭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丫鬟栖乐虽然也担心裴南亭此举会得罪人,但一想到小姐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北镇抚司掌印镇抚,心里总归是能够替裴南亭感到踏实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