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剧痛袭来,徐宗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下意识抠住陆惟生的胳膊,但男子臂力惊人,纵然挣扎着在对方胳膊上留下数道血痕,但依然没能摆脱钳制。
吃饭吹牛的家伙被烟头烫出一圈深深的圆形伤口。
皮肉翻卷,冒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装甲车里的小弟目睹了一切。
他犹豫着将手指按在发射键上,隔着瞄准镜看向比徐宗明高了大半个头不止的陆惟生,却发现男子忽然抬眼与他对视。
杀气凛然。
吓得小弟浑身一激灵,手指下意识脱离发射键,捂在胸口。
心脏每跳一下都要顶到喉咙,小弟瘫软在座位里,开了袋营养剂往嘴里猛灌。
直到烟头上的火星子熄灭,陆惟生垂眸看一眼半死不活的徐宗明,冷嗤一声,将他像丢破布袋子一样丢在地上,转身就走。
越野车里,苍芙拆了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在药箱里翻找可以用的药剂。
她在药剂这件事情上毫无天赋。
尽管在日珥实验室研究员的指导下学了一些简单的药剂配比,但眼下各种药粉、药丸混杂在一起,苍芙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虞衡蹲在旁边扒拉着装药品的袋子,明显比她还要茫然。
车门开着,陆惟生走过去,一眼便看到两个半吊子凑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窃窃私语。
“你说,这是消炎的吗?”
“看着不像,图标是针筒上挂了一滴血,我猜是止血的,消炎的应该是这一种。”
虞衡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给了苍芙一个肯定的眼神。
苍芙居然还信了。
“那你会调配药剂吗?”
“一窍不通,不然还是等陆队回来……”
话音未落,虞衡手里捏着的袋子被陆惟生劈手夺过。
男子臭着脸,俯身上车,冷冷道:“别胡说八道,这东西的作用不是止血,而是在紧急情况下用来降温的,具有一定的毒性,不能滥用。”
“哦……”
虞衡挠了挠头,乖乖退下。
陆惟生占了他的位置,也不去看苍芙,快速在偌大一只铁盒子里找出要用的药品,期间抬眸瞥了一眼她胳膊上的伤势,将强效消炎的药剂倒出去半包。
混合摇匀,用针管抽出。
这次不用他说,苍芙将手递给他,一针强效药剂下去,痛感瞬间减半。
“啧,不愧是官方出品,效果真不错。”
苍芙转动手腕,表示很满意。
陆惟生正在组装消毒液清洗器,维持同一蹲姿有点久,便稍稍动了动,后背挡住的一缕光线照进后车厢,照亮男子手臂上几道狰狞的血痕。
是徐宗明挠出来的。
苍芙脸色一沉,拉着他的手腕,将整条胳膊拽到胸前。
就着光仔细打量。
随后瞪了陆惟生一眼,“谁挠的?”
又是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陆惟生攥着清洗器,轻咳一声,试图将胳膊抽出来。
“徐璈的手下干的,嘴臭,给了他点教训。”
“给他教训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也算不上受伤。”
“你指望这群掠劫者有良好的卫生习惯?都是刀口舔血的家伙,谁知道身上有没有携带脏东西,陆惟生,你应该清楚,战场上放任自己感染未知病毒是大忌!”
“……”
这次轮到苍芙夺过男子手里的清洗器,对着血痕开闸冲洗。
凭心而论,陆惟生的脾气算不上好。
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常年冷着一张脸,眉头更是永远皱着,列队训练时一眼扫到谁,谁都得忍不住瑟缩一下脖子。
不过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镇得住Gasoline身份鱼龙混杂的队员们。
虞衡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家队长如此乖顺的模样。
挨了骂也不反击,就这么躬着腰,将自己塞在狭小的空间内,用后背挡掉禅机城一整轮金红落日带来的光线和热潮,连皮肤上细小的汗珠都被映得亮晶晶的。
面部沉溺在阴影里,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总之没有半句怨言。
处理完这几道血痕和流弹擦伤,苍芙将手里的东西丢在托盘里。
“行了,以后别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
“还有,你是不是抽烟了?”
“……嗯。”
遥远的城际线上,一艘浮游艇全速驶来。
陆惟生看着苍芙去驾驶舱收拾东西,依着惯例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苍芙头也不回,只淡淡丢下一个字:
“臭。”
*
徐璈乘坐的浮游艇缓缓降落在越野车后方约五米的位置。
落地时的气浪将沉积在路面的沙子吹得腾起来。
虞衡坐在车门边,冷不丁就吃了一口沙尘,转身去后车厢对着陆惟生刚收拾好的垃圾袋干呕。
一如既往的菜。
徐璈从浮游艇里下来,身后跟了四名装备精锐的掠劫者。
陆惟生站在车门旁,眯了眯眼睛,认出其中一部分装备竟然来自希尔德巡逻队。
至于是走的歪门邪道,还是有利益勾兑,这就不得而知了。
天色暗了许多,主城区华灯渐起。
气温也开始跟着下降。
徐璈穿一身皮衣,脖子上叮叮铛铛挂了四五层珠玉佛牌,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灵物,大约是里面蕴藏的气数时运要靠人的精气神供养着,明明才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和五六十没什么区别。
他和陆惟生算是老对手了,两人难得见面,各自都将杀气敛藏得很好。
“哟,陆队。”
徐璈率先打招呼,一双棕色泛着浅黄偏光的眸子死死盯着陆惟生。
“听闻你之前身负重伤,差点死了,现在看来,倒像是谣传。”
“要死也是你先死。”
陆惟生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懒得动弹,嘴却是毒得很,“从年纪上来说也是如此。”
“……”
徐璈松垮的面皮抖了抖,将话题扯回今日之事。
“托你的福,琅山大桥被毁,主城区这帮老家伙急着要的货全都堵在城外,这会儿没办法,都另找车子绕路去了,一来一回的,至少要耽搁七八个小时。”
陆惟生轻笑一声,双重暗讽道:
“近百辆盔甲式战车和浮游艇追击我一辆越野车,不仅没追上,还精准毁了旧城区通往主城区的基建,听说你和苏秦两家暗中博弈很久了,徐璈,你说你没有趁火打劫的心思,苏鹤兰和秦赵光会信吗?”
“可以啊陆队,我还以为你是一介莽夫,没想到,竟然是条滑不溜秋的泥鳅。”
徐璈气得一边摇头一边鼓掌。
趁着最后一点日光,看见了站在驾驶室边的苍芙。
生面孔。
徐璈眼底划过一丝兴味,没说话,却是忽然笑着舔了舔嘴角。
意味相当明确。
陆惟生出手也相当利索。
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瞬间缩短。
徐璈身后的掠劫者训练有素,立刻抬起枪口瞄准男子要害,但在场所有枪械里,速度最快的要数苍芙手里的压缩霰弹。
她按下撞针,压缩霰弹从方形黑晶匣子里弹射而出。
炭黑色弹丸连一丝反光都没有,乘着夜色宛如隐形,在精神力操控下甚至不存在固定的弹道,以刁钻且难以捉摸的角度没入掠劫者的眉心。
同时发出一声细微的“噗”。
四人无声倒下,一时间后背没有遮挡,徐璈感到寒风穿透后心,将胸前一簇珠玉佛牌也吹得冰凉。
他被陆惟生掐着脖子。
沉沉暮色里,男子眸光比白日里要亮许多,眼底除了浮现的杀机,徐璈还读出一点别的东西——
野心。
对禅机城势在必得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