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结束,回到京城里的第二天,苏正阳就来到了少将府。
他走到府前时,只见高阔大气的府门口,站着两个无聊得快要发芽的院卫。
他递上名帖,“在下苏正阳,烦通传一声,我想见云将军。”
院卫说:“将军回京后就没回来过。”
苏正阳问:“那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现在何处?”
“不知道。”
“……”
一问三不知,苏正阳有点无语,两个院卫却问起他来:
“大人,您见过我们将军?我们将军长啥样啊?”
“……”苏正阳彻底哑口无言。
感情云琛是真不回家啊,扔着偌大个少将府不回,成天在外面过夜?
听着怎么跟个不着家的风流小将军似的?
他好笑地摇头,目光瞥见雪白平整的院墙上有一个浅浅的灰脚印。
他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像是武将马靴的花纹底子。
再伸手量一下,刚刚一拃,这么小的脚,只能是女人的。
这家伙回自己府还要翻墙吗?
像是无意间捕捉到云琛暴露身份的“小马脚”,苏正阳觉得挺有趣,忽又想起此行目的,便赶紧往霍府走。
他猜云琛应该在霍府。
果然,到了霍府,他刚报上姓名,一个霍帮护卫便抱起胳膊,十分戒备地看着他,语气不善地问:
“你就是几次三番找阿琛麻烦的苏正阳?”
苏正阳无奈苦笑,只能称是。
话音落下,周围哗啦啦又冲过来几个霍帮护卫,全都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显然以为苏正阳又是来找茬的。
瞧这几个霍帮护卫不过近卫级别,与云琛如今的身份早已天壤之别,可嘴里还是亲昵地喊着“阿琛”,个个都十分护犊子的样子,便可以猜想云琛平时的为人。
再回过头看看他与菘蓝的作为,他自己都觉得汗颜。
他正经面容,十分诚恳道:
“我是来向云将军道歉的,也有事请她相助,请诸位通传一声。”
瞧苏正阳一身矜贵公子哥的气质,倒不像是无赖找麻烦的样子,几个霍帮护卫对视一眼,向内通传。
片刻过后,在羊肉宴见过的那个护卫统领叶峮出来了。
他满头满身都是残留的面粉痕迹,显然拍打过,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脸也是刚刚才擦干净的。
问清苏正阳的来意,叶峮带着他往栖云居走。
老远,苏正阳听见云琛在哈哈大笑。
那笑声开怀爽朗,似能直达人心,听得苏正阳都忍不住弯了弯唇。
一路转过霍府价值连城却低调内敛的屋宇,隔着栖云居体面威严的院门,苏正阳瞧见院子里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一个装着黑灰的麻袋摊在地上,旁边置着两条长桌,上面摆着几个擀面杖、竹篦子、一袋掺了黑灰的面粉,还有横七竖八几十个乌漆麻黑的饺子。
云琛骑在花绝的背上,挥舞着一根擀面杖,嘴里高兴地喊着“驾驾驾!”
花绝脸上全是黑灰和面粉,气得摇头摆尾,却怎么都甩不掉云琛,只能反手抱住她的头,一把过肩拉下,将她轰地摔进面粉里。
面粉砰地爆开,漫天灰茫茫地飘散。
不言被呛得连连咳嗽,使劲挥手扇动空气,用勉强干净的袖子擦擦脸上的灰,笑骂:
“阿琛你胳膊不疼了是吧?别闹了!还用啥蛇啊象啊骨灰拌面粉包饺子?直接一人啃一口得了!还‘君子服之可以延年千万岁’!照这样玩下去,万岁也吃不上饺子!白瞎了少主和我们一起分享骨灰的心意!”
分享骨灰?
还用骨灰包饺子??
苏正阳以前听说过霍帮的悍匪作风,却没想到玩得这么凶吗?
没人理会惊愣的苏正阳。
只有白茫茫的面粉空气中闪过两个黑影,猛地左右钳住不言,将不言的头往面粉里摁去。
不言被摁趴在面粉里,抬起雪白的脸,嘴里喷着面粉骂道:
“我今天就包两种馅的饺子!‘花绝馅’的和‘云琛馅’的!”
“哇!暗卫大人发威了!快跑啊!!”云琛大笑跑开,正与苏正阳撞上。
得亏叶峮眼疾手快,拉了云琛一把,要不然她能直接撞进苏正阳怀里。
看着这个突兀出现的大活人,云琛愣了一下。
“咋?追到我家来打架?你想好,我家人多,你打不过。”
苏正阳如今已知道云琛是女子,瞧着她和几个护卫大男人勾肩搭背玩疯的样子,他觉得十分不成体统,忍不住轻皱眉:
“你的伤好了吗?这样玩闹,不怕伤口化脓吗?”
云琛斜眼看着苏正阳,“最怕敌人突如其来的关心——说,想干嘛?”
苏正阳失笑,“我想请你到苏府用宴。府中备了酒宴,请云将军赏脸。”
听到这话,花绝一边拍打身上的面粉和黑灰,一边走过来上下打量苏正阳:
“你们苏家都快恨死阿琛了,怎么现在突然要请客?请‘羊’去‘狼窝’里用宴?吃什么?”
苏正阳纠结地吐出两个字:
“羊肉……”
场面陷入一阵尴尬。
叶峮给云琛使眼色:
“少主这会应该刚到段捷将军家。今日是段将军家二公子的周岁宴,估计会吃酒到很晚。要不等少主回来再说?”
这意思是让云琛别去赴那鸿门宴,拿霍乾念当挡箭牌推辞。
云琛全然无视叶峮的眼神示意,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原则,决定去苏家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