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宁安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背着包袱出现的时候,像极了狂傲不羁的叶西洲。
面对阔别了两年的哥哥和弟弟,她没什么表情,只是看见叶无霜和叶承越时,表情一愣:“我住哪?”
赵琳说:“东边那间屋子,你父亲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家里的活计已经收拾完了,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到时候再去接他们,我现在要带邬老板去一趟你外祖父那,你先进屋把包袱放下,歇一歇脚。”
“哦。”
叶宁安说完这个字,就转身拎着包袱进了屋。
赵琳叹一口气,对叶承瑄他们几个说:“你们几个在家乖乖的,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萝卜头们拽着赵琳的衣裳问。
赵琳看了一眼叶宁安待的屋子,说:“也行,走吧。”
“嗯嗯。”萝卜头们赶紧点头答应,随后倒腾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跟着赵琳出了门。
——
赵琳带邬自心去见赵老爷和赵夫人的事不是很顺利。
赵琳说:“你不愿意,六哥也把人带回来了,除非你是一辈子不打算见六哥,否则想起这件事你就要生气,那你一把年纪了,回头再气出个好歹来,多不值当,你就不能退一步,点个头,让大家都海阔天空。”
赵老爷吹胡子瞪眼,说:“你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我退一步,是我的问题吗!”
“那不是你的问题是谁的问题,你听见二哥和五哥的事就直接晕过去了,人家为你端茶倒水,跑前跑后的,你现在醒了,没事了,就把人一脚踢开,这合适吗?”
“都不是我说你,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听见个事还大惊小怪的,都不如个孩子能扛事,还指望你拿主意呢,你拿个什么主意,你不添乱我都烧高香。”
“两眼一翻到天明,知道的是你记挂二哥和五哥,年纪大了受不住事,那不知道还以为你多冷心冷情,儿子都下落不明了,命悬一线了,你还呼呼睡大觉。”
“要不是人家邬老板,我三哥和六哥能这么快就走吗?你醒的时候没看见人家,那是我六哥孝顺,那是人家邬老板体谅,不想你两眼一睁再晕过去。”
“我都不说你年轻的时候也不扛事了,如今年纪大了就服点老行不行,你就承认你家里的事不行。”
“你不要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行你就不会动不动就晕了,等后面再来了消息,你再两眼一翻晕过去,家里的事谁管啊,孩子吗?我吗?我两头跑吗?”
“你当初让我嫁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谁家姑娘住一辈子家里,你说谁家姑娘天天回家,这会儿用着我了,我就不是姑娘了?那可真是稀奇。”
“你们读书人一张嘴,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要不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的都是你们读书人,你也为你们读书人正个名,人家邬老板忙里忙外的,难道连留家里喝口茶的资格都没有吗?你们赵家,可是书香门第啊。”
赵琳夸张的表情,讽刺的语气,让赵老爷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连一旁的邬自心都听呆了。
即便作为赵琳生意上的老伙计,他也没见过赵琳这么言辞犀利的时候,还是对自己亲爹,他该说她不怕死吗?
邬自心有些心虚的咽了口唾沫,毕竟他是刚来这里的,什么都没干,一问就知道,但是赵琳为了把他留在家里,强行给他戴了顶高帽。
而且看样子,没人反驳,甚至没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眼光,除了上座的赵老爷。
但赵老爷也在赵琳的攻势下,没能说出一句让人难堪的话。
邬自心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闭嘴。
赵夫人开口说:“来人,给邬老板看茶,感谢他为三爷和六爷出力。”
“是。”
赵夫人话音一落,就有丫鬟下去端茶,赵琳给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她也跟着去了。
丫鬟再进来,托盘上放着两盏茶,赵琳说:“邬老板,还不给我父亲母亲敬茶么?”
邬自心一脸懵,怎么喝茶变成了敬茶。
随即反应过来,试探的眼神看向上方的赵老爷和赵夫人。
赵老爷拍着桌子大喊:“逆子!要想我同意,除非我死!”
“你要是不同意,我六哥就死!”
赵老爷被赵琳的话惊住,赵琳说:“你是想不起来我三哥六哥去了什么地方是吗?疫病!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你就不怕我三哥六哥回不来,也带不回来我二哥五哥,到时候你六个儿子就剩一个,你去找祖宗哭吧!”
“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我在胡说吗?闽州发生海啸,我四哥现在被卷到海里去了!我胡说个屁!”
赵老爷两眼一翻,眼看就要撑不住,赵琳指着他说:“你看你看,你又晕!我们能指望你什么!”
赵老爷即将失去的意识,被赵琳这句话给喊了回来。
赵永怀和赵永维一左一右,死死扶住赵老爷,赵老爷虚弱的说:“什么时候的事?”
赵琳二郎腿一翘,说:“你把六哥心上人的茶喝了我就告诉你。”
“你!”
“我是为你考虑!”
“要是三哥和六哥真的回不来,你以为这几个孩子会留在你身边吗?到时候你能看见跟我三哥六哥任何有关的人和事吗?你、放、屁!”
“他们跟你什么感情都没有,你也从来都没承认过他们是你的孙子孙女,但你就是认为他们应该像对待亲祖父一样孝顺你,服从你,你就不问问自己凭什么吗!”
“堂堂三品大员,针眼就是胸怀,你但凡能拿出你办案时公平公正的十分之一,我们也不至于和长姐、小妹那么不睦,亏你还教我们,子女不和,是父母失德,合着你不做父母的?”
“但凡能拿出你爱民如子的十分之一,我们也不至于天天看你像个空气,你对我们,有你对百姓万分之一的理解和宽容吗?有吗!”
“我三哥和六哥离家出走快二十年,你是认为,骨肉分离的结果比我六哥喜欢个男人还更容易接受,是吗!我六哥身死他乡,抱憾终身,要比你被人笑话两天还不重要,是吗!”
赵老爷被赵琳一句句质问,给问的没了脾气,最后妥协道:“我同意让他进门,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四哥怎么了?”
“你先喝茶,然后我再说,你在我这,没有信誉可言。”
赵老爷气极反笑。
“好!好!你好得很!”
赵老爷的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赵琳丝毫不为所动。
赵老爷见赵琳没有让步的可能,便说:“看茶!”
赵琳给丫鬟使了个眼色,她立刻站到了赵老爷身侧,但邬自心却迟迟不动,赵琳说:“你愣着干嘛呢?麻溜的敬茶喊人,别让我踹你,我能骂我爹,也能骂你,有状等我六哥回来再告,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过去敬茶,别逼我扇你!”
邬自心被赵琳吼得一颤,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给赵老爷和赵夫人行礼。
跪在赵老爷和赵夫人面前时,那一句“父亲请喝茶,母亲请喝茶”也轻而易举的吐了出来。
赵老爷和赵夫人本来是想将茶端到桌子上,不喝,就放着,但赵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只好都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还在赵琳的提醒下,给了见面礼。
赵老爷给的是腰间的玉佩,赵夫人给的是腕间的镯子。
虽然都不情不愿,但邬自心进门成功。
赵琳见大事已成,姿态无比放松。
“喊人。”
“喊什么?”
赵含光的嘴尤其快,赵琳说:“喊小爹。”
“小爹好。”
“小爹好。”
“小爹好。”
赵含光和赵永湍、赵永冲的三声小爹,换来赵琳提前准备好的一包金珠子。
赵扶桑眼神放光的问:“那我们喊什么?”
“喊七叔。”
“七叔好。”
“七叔好。”
“七叔好。”
“……”
一连串的“七叔”声中,还有四声十分稚嫩的“七舅”,和一声“七祖父”。
邬自心没想过今天能进门,所以也就没想过准备见面礼,因此在面对众人的称呼时,神情略显尴尬,尤其是看到赵琳什么都备好了,更让他有种,丑媳妇突然见公婆的感觉。
赵琳把准备好的一筐金珠子,给孩子们都分了之后,还留了两包给赵老爷和赵夫人。
“这是你们男儿媳,初次登门,给的见面礼,不多,也不少,图个喜庆,你们自个收着,昂。”
说完,赵琳转身欲走,被赵老爷叫住,说:“你四哥呢?”
赵琳说:“你问我四哥干什么?你不应该问我二哥和五哥吗?”
赵老爷的眼睛缓缓放大,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赵琳耍了的时候,赵琳已经走到门口了,赵老爷的杯子不偏不倚,砸在离赵琳还有一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