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告诉我,苦海究竟在哪里……”
……
……
……
杨迪是一个普通人。
可自从娱乐圈冒出一位同名同姓的明星之后,这个名字似乎就掺杂了一些别的味道。
每次在公开场合被点名,他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羞涩感——
医院候诊区的电子屏、银行柜台叫号的广播,甚至包括社区核酸检测的通告……
这些普通人避无可避的场景,都成了他‘社恐’瞬间的触发器。
他会下意识缩脖子,下意识低头,心跳也会跟着漏上半拍。
跟明星同名当然不算丢人,他只是不太喜欢被众人的目光聚焦。
搞得好像自己是为了蹭明星的热度,故意去派出所改成这个名字一样。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偷偷溜进不属于他的聚光灯下,偷走一束并不属于自己的掌声,然后再悄悄溜走。
杨迪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这个在出生证上就已经被敲定了的名字,同样陪自己走过了三十多年。
现在却被贴上了别人的标签,连他自己都不敢大声念出来——
好笑不?!!
于是,他离职了,成了一名光荣的自由职业者,顺带着啃啃老。
名字倒不是离职最主要的原因,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才是。
再加上他没有结婚的打算、不准备买房也不买车,生活本来就没多少压力。
那为什么不换一种让自己更舒服的生活方式?
他以前在网上刷到过这样一条段子——
为什么上班族一进公司就蔫头耷脑?
高赞回答只有一句话:“那是因为你在用自己的气运帮老板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嘛,当然会遭到反噬。
杨迪觉得自己的腰椎盘突出就是其中的一种!
抿了一口无糖可乐,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啊——”
仰起头,他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隆,将胸腔里所有郁结一次性放光。
然后,杨迪眯起眼瞄了下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03:20。
爱因斯坦说得没错,相对论在他身上应验得明明白白。
不知不觉,就过了八个小时,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没玩几把……
难怪,脚底一阵阵发凉。
在他的自我诊断里,脚掌发凉等同于身体拉响的空腹警报。
只有吃或者运动才能缓解。
显然,前者比后者要容易得多!
手机屏幕被划亮,外卖App的‘再来一单’按钮亮着熟悉的橙黄。
八小时前点的那份‘老妈烫饭’缩在订单列表里,等着主人再次按下召唤键。
他手指机械下滑,依旧是‘烫饭’,‘汉堡’,‘烫饭’,‘汉堡’……
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像被同一碗米汤泡了三天。
杨迪抽了抽鼻子。
要不要,偶尔换个口味?
手指在‘烧烤’和‘拉面’之间来回滑动的时候,一丝极细的红,在窗帘缝间闪了一下。
接着是蓝。
来自于外界的两种颜色开始跳动,越来越急,越来越亮。
随后,声音贴着玻璃窗一路追了上来。
“救护车?”
将手机反扣在电脑桌,杨迪顺手拉开窗帘,赤脚走到了窄阳台上。
他住三楼,不高。
所以,只要在栏杆后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就能将楼下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斜停在楼底的救护车,顶灯还在转,红蓝光束一圈圈扫过灰白墙面……也扫过杨迪自己的脸。
“嘭——”
车后尾门弹开,几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小跑而出,车轮在人行道缝隙上颠了一下,却丝毫没有打乱他们的步伐。
短短几秒,人和车便冲进了楼栋大厅。
“谁家出事了?”
倚在三楼栏杆,杨迪抬头向上望。
救护车出动不算什么新鲜事,可对昼伏夜出的杨迪来说,这点动静成了他难得的现场瓜。
仅次于情侣吵架。
灯光、声响、担架、奔跑,还有不知死活的病人,所有元素齐全。
这让他想起了玩过的一款单机游戏——
‘逃生’!
大致内容是一名记者潜入精神病院调查,却遭遇各种恐怖袭击和暴力事件。
可能是最近游戏玩得太疯,现实里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大脑就自动往虚拟剧情中套。
杨迪自嘲地咧咧嘴,光脚回到房间。
“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得杨迪一抖,像有人用拳头代替指节,不停重击门板。
刚把脚搁进拖鞋的他,就被这阵巨响震得抬头。
对,敲的不是他的门,声源来自楼上。
金属门框将震动直接传进三楼的天花板,听起来很近。
所以——
是四楼的那位小胖哥叫的救护车?
在这栋公寓里,小胖哥是杨迪在碰面后,少数几个会点头打招呼的‘熟人’。
互不知道姓名的熟人!
同样的生活习惯,同样的作息时间,让两人在电梯里碰面的概率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久而久之,简单的点头变成了寒暄。
“砰砰砰——”突然变成了“咚!咚!咚!”
每一下都让门框狂抖。
锁舌终于承受不住,“咔啦”一声,门被猛地撞开。
杨迪听到了四楼门板与墙壁相撞的闷响。
紧接着,金属滚轮与地面开始摩擦,“哗啦哗啦”像一串急促的鼓点,从玄关处一直滚到了杨迪的正上方。
“还真是他?!!”
心脏跟着头顶的滚轮声猛跳,杨迪三步冲到玄关,顺手从墙上摘下运动鞋,鞋跟一踩就冲出门外。
他想知道——
那位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小胖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仅仅一层楼的高度,杨迪当然不会选择等电梯。
四楼的防火门轴发出了细微的吱呀声。
他小心控制着力道刚推开一半,就听见走廊深处两个男声在交替报数——
“颈动脉无搏动。”
“确认,无搏动。”
“双侧瞳孔散大,直径6毫米。”
“对光反射消失,确认。”
“心电图直线,无自主呼吸,确认临床死亡。”
“死亡时间,嗯,凌晨——”
“03:47。”
“记录完毕。”
话音落下,其中一人抬手按下对讲机:“调度中心,患者已确认临床死亡,独居,无家属在场,请求警方到场备案。”
听到了‘警察’两个字,杨迪伸出去的脚突然就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