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过来时,薛顺的情绪又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像是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
穿衣服时还主动提起了李言:“等下吃了饭,你去叫上李言,咱们先去把林长西抓了再说别的,免得他趁机跑了。”
“就咱们三个去?”申椒觉着这多少有点冒险。
“这个等下再说。”薛顺正想呢,调堂里的人一起不安心,去求母亲好像又有些没出息,而且……他也不确定母亲是否会给他人。
申椒说洛闻笛说的话才值得细琢磨,薛顺还是听进去了。
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太明白。
母亲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可她又不去管。
甚至明知道他没有几个亲信,也没有派人给他。
他不确定母亲是不是想让他做成这件事,所以就更不确定要不要去找她借几个人了。
耐心和情分这种东西,是越用越少的,薛顺还是想在更重要的事上去求她。
譬如申椒的事……
薛顺想到这里,忽然愣了下。
申椒在他面前摆摆手:“公子想什么呢?”
“没什么。”薛顺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下。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有时候耐心和情分是不会少的。
不管申椒怎么样,他的耐心和情分都不会被消磨掉,再怎么痛苦也是一样的。
他担心的那些,只是因为他很清楚,母亲不是他的母亲,或者说他很清楚,他不能随心所欲,没有人会由着他。
有个暖乎乎的人钻进他怀里了。
薛顺下意识搂住申椒闷声问道:“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着你不大高兴。”
申椒紧抱着他说道。
薛顺:……
他深吸了一口气,摸着她的脑袋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就能这么好,又能那么不像个人呢?”
申椒的一片好心像是被狗啃了一下,立马就变坏了:“松手,我不想抱你了,你还是自个不高兴去吧!”
“这就恼了?”
“不然呢?人家好心好意的,你不领情也罢了,怎么还骂人呢。”
薛顺的不悦一扫而空,抱着她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申椒听着总觉得那笑声里夹杂了些不引人注目的哀伤。
大清早的,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申椒懒得理他,这人又矫情又别扭,还不吃饭。
薛顺今早仍不肯吃饭,看都不看一眼,申椒去吃时还得开着窗散味儿,不然他闻着也难受。
他又不修炼,倒弄出了一副不食五谷的德行。
连水也不怎么喝。
肚子只有药。
若不是有辟谷丹,申椒都怕他饿到虚脱不能动。
“公子,你知道自己早晚得吃些东西吧?”申椒试着劝说。
薛顺:“吃你的,别管我。”
他这才是真正的不领情呢。
抗拒的只给申椒一个后脑勺。
不吃就不吃吧,反正还能说话走路,等他虚脱的时候更好往里灌。
申椒也想得开,自己高高兴兴的吃了,然后再去问薛顺人手不足的事,他也想通了。
“从堂里调,不必告诉他们去哪儿,一会儿直接带他们走就是,对了,”薛顺想起了一个人,“你去问下那天去医馆的那个主事在不在,那个墙头草像个聪明人,若是他在就叫他来,顺便问下楚歌楼的事。”
“好,奴婢这就去。”
申椒做事还是靠谱的,很快就问清楚了,可惜不凑巧,那主事一早就出去了,的确是在为楚歌楼的事忙叨,也不知忙出点儿什么没有,他不在申椒就要了别的人。
那些人旁敲侧击的想从她嘴里打听出点儿东西,见一无所获就互相推诿起来,直到申椒开始骂人,才派了几个弟子给她。
看那意思,多半是在堂里不怎么受待见的,瞧着也不是很厉害。
但有得用总比没有好,申椒和薛顺都不挑,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
“把嘴闭严实了,管住腿,叫你们干嘛就干嘛,谁敢抗命或是偷传消息,那就是不想活了,公子仁厚定然不忍心杀你们,只会把你们赶出去,可在此之前我会在你们的脸上刺出叛徒两个字,再烙上通财山庄的印,你们若是不要脸就尽管不听话,都听明白了嘛?”
申椒瞧着温柔可亲极了,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下一息又端出了一盘药,
“一人一颗,公子赏你们的,快吃吧。”
她昨个特意找魏钱要的。
不过不是毒药啦,就是些药渣烧灰搓出来的,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不通药理的看不出是什么,通的也得含糊一会儿,反正吓唬人是够了。
他们都哭着求饶了。
申椒好言相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想要舌头了嘛?给你们吃毒药,又不是想要毒死你们,只是想让你们听话,这很过分嘛?难道比堂里这些年做的事情还过分嘛?”
哭声戛然而止。
“姑娘,那些事跟我们无关啊。”
“公子饶命,都是堂主和主事们。”
“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上有入了土的爹娘,下有还没怀的孩子,中有娶不着的媳妇,我不能死啊……”
“难道我们就能嘛?”
八个汉子哭的像八个蛤蟆,张着大嘴叽里呱啦。
申椒不耐烦了:“吃还是死选一个。”
她将一把刀丢在他们面前,八个人便豁然开朗了。
“那自然还是吃好些。”
“多活会儿,强过早死会儿。”
他们互相鼓励着,一人一个吃了,还夸呢,
“甜的哎。”
“像蜜一样。”
“吃着跟糖一样。”
“俺娘说的没错,良药才苦口……”
申椒走到一个岁数最大的身边:“你吃了嘛?”
他咕嘟一下,讪笑道:“吃了,不信姑娘您看,啊!”
申椒翻了个白眼,朝屏风后的人影道:“公子,都准备妥当了。”
“好,那就走吧。”薛顺竟也拿着一把长剑,没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带着四人直奔泰和赌坊,申椒另带四人去了永和酒楼。
李言打扮的像个蓑笠翁,蒙着脸跟在申椒旁边,任谁也瞧不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