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椒她们见此情状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准儿是有和他亲近的人,被压在了那下头。
“咱们过去看看。”薛顺提议道。
“好。”琼枝跟着点点头。
申椒:“看有什么用,这里还是通财山庄的地盘呢,肯定有堂口、驻扎地什么的,快些找人过来才是要紧。”
申椒四下看了看,朝着两个看热闹的乞丐走了过去,将发钗和薛顺的令牌递给他们,嘱咐了几句这才回来。
琼枝担心道:“你不怕他们拿着东西直接跑了?”
“跑就跑呗,我不过是损失了一根发钗,他们却会因为盗走公子的令牌被描形画影,通缉令贴满大街小巷,到时候饭都要不成,传个话又不是要他们的命,多蠢的人才会只拿东西不办事?你没瞧见那两个乞丐的模样嘛?”
“模样?”琼枝回想了一下,“挺脏的。”
申椒:“脏是脏了点儿,可他们穿的够暖和,夜里也不会受冻,这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却不急着讨钱,而是坐在墙边一边捉虱子一边看热闹,懒洋洋的都快睡着了,可见他们多半是不饿,而且也不必为了明天忧虑。
这样的人要么是懒的冒油,得过且过,也不在乎活不活,要么就是心里有成算,也有饭辙,你看他们胖乎乎的样子,必然是后者,这样的人才不傻呢,把事情交给他们一准儿能办好,奸滑的怕还要再讨几个赏钱呢。”
“说的头头是道的,好像你当过乞丐似的,要我说……”琼枝想了想,拉长音道,“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乞丐,哪有胖乎乎的乞丐啊,或许他们跟这事儿有关系,是假装乞丐来盯梢的,公子你说是不是。”
薛顺:“这……好像也有道理。”
申椒翻了个白眼:“有什么道理啊,他们要是假的,那也太厉害了,不仅长虱子,还不剪指甲,一身的老泥,那得多久不洗澡。”
申椒刚刚走过去,差点儿被熏个跟头。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当没当过乞丐,我沿街讨饭的时候,只怕你还在玩泥巴呢,还能有我知道他们。”
申椒从不小看这些影子似的人。
他们看似卑微渺小,不起眼的缩在角落里,连饭都吃不饱,其实能做的事一点儿都不少。
只要聚合起来就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比如金水生他们,虽然只是一群孩子,却也知道不少事情,能将一个大人耍的团团转。
存了心去做某件事,就一定能做成。
昌哥儿就曾想收服这些人弄个丐帮,可惜她们那时候只是两个孩子,没人会把她们当回事儿,更不可能对她们俯首称臣。
一个县的乞丐她们都收服不了,更别提什么天下的乞丐了。
昌哥儿就是爱说大话。
她那时候也是太天真了,居然还信了他的鬼话,结果一直到两人失散时,他的帮众还是只有申椒一个,他这个帮主还只会带着她偷吃的……
真是美好的回忆啊。
申椒回过神就看到两双颇为同情的目光。
琼枝期期艾艾的说:“我,我觉着吧……当乞丐也没什么不好的。”
薛顺拍拍她的胳膊:“我也想过去当乞丐。”
申椒:……
一个要带弟弟妹妹天天干活的穷鬼,一个长在青楼任人欺辱的小倌犯得着安慰她嘛?
大家都一样惨好不好!
这俩人还是好心眼太多了。
申椒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说是要一个人待会,等她们俩一去那边,她就将三碗面吃了个精光,然后擦擦嘴巴用最后三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吃完了慢腾腾的溜达过去找她们。
薛顺和琼枝居然已经在帮着救人了。
申椒暗叹一声自己还是来早了,又不得不挽起袖子,加入其中。
此地的民风还是淳朴的。
帮忙的人不少,还有郎中赶来,可惜人命何其脆弱,一块砖一片瓦就能砸死一个人。
还活着的也不好受,各个惨不忍睹的。
薛顺走向最先崩溃的那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愣着了,快跟着去医馆吧,我认识一位医术很好的郎中,过会儿我叫他也去帮忙。”
那男人回过头,怀里还抱着一具小小的尸首。
他的女儿已经没了,妻子被砸烂了半个身子,刚刚抬走。
听见薛顺这样说,他木着脸吐出一声:“啊?好……”
这个人像是傻了,幽魂一样,抱着已经没有人样的女儿原地转了一圈,才在薛顺的提醒下追赶过去。
“哎……”薛顺抬了抬手,想让他将女儿放下再去。
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说不出口,只能咽了回去,默默的缩回手,看着一路的血迹,里头夹杂了些白花花的东西,像油脂,也像……脑浆……
薛顺还是吐了,不过他是走出很远才吐的。
差一点儿就忍到船上了。
申椒:真坚强!
申椒和琼枝过去扶他,薛顺蹲在地上摆摆手说道:“琼枝,你先去找魏郎中,就说我说的,叫他去帮忙。”
薛顺还没吐完呢,一时走不了。
等吐完了,缓过劲儿,琼枝也把魏钱找来了,他又不想回船上了,还是想跟着去看看。
申椒劝了两句,薛顺也有些听不进去。
所以他们还是去了医馆。
虽然这是人家的地方,不过伤者太多,许多人的药钱也没着落,所以馆主也不介意别的郎中来帮忙,就是在给药材这事儿上有些不痛快。
薛顺也是一时冲动,当即就将这事揽下来了,摘下玉佩压在柜台上,叫申椒去取钱来。
这馆主人还是好的,要不然也不能让人将这些伤患抬进来,此时不免要悄悄劝一句:“公子肯发善心自然好,可这事儿同您又有什么相干呢,别怪我多嘴,我劝您还是别管了,要不然保不齐会有那脏心烂肺的赖上您,那楚歌楼早不开了,要不然也不能放的房倒屋塌,如今的主人是谁大伙也都不知道,您这一插手……我这是开着医馆呢,就得治病救人没法子,您说您何必自找麻烦呢。”
他也就是提醒一句,没有太往深了说。
薛顺本来对他还有些气,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他就顺眼多了。
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看到了,能管却不管,实在良心不安。”
他有些没主意的看向申椒。
申椒是个坏人,可她不会替薛顺做这种决定:“公子若想管,何不言明身份,谁还能赖到通财山庄头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