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诗瑶的心跳得厉害,那声异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她站在工坊深处,身后是破败的绣架和满地尘埃,前方却是一道漆黑的裂缝——那是地板被掀开后露出的一处暗门,通向一个似乎从未有人涉足的地下室。
“我去。”郝宇轩低声说了一句,随即率先迈步,毫不犹豫地走向那黑暗的入口。
赖诗瑶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些。
他的步伐稳健,身形挺拔,像是黑暗中最坚实的灯塔,给人以安心的力量。
“等等我。”郝逸辰轻声说着,握住了赖诗瑶的手。
她的手微凉,指节微微发白,显然仍有些紧张。
林启远站在几步之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三人,终究还是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默默跟了上来。
楼梯很窄,木板老旧不堪,踩上去发出吱呀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赖诗瑶小心翼翼地扶着墙,脚步放得很轻。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霉味与岁月沉淀的腐朽感,让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别怕。”郝逸辰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握紧了她的手,“我在你身边。”
灯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柱,郝逸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了前方。
地下室不大,四壁斑驳,角落里堆满了布满灰尘的箱子与织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竟意外地让人感到一丝安宁。
“这些……”赖诗瑶走近其中一个箱子,轻轻掀开盖子,眼中瞬间亮起光芒。
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几件刺绣作品,颜色鲜艳,针法细腻,仿佛刚完成不久。
她小心地取出一件披肩,对着光线细细观察,上面的针脚与之前那本针法录上的技法如出一辙,但材质却格外特殊。
“这线……”她低声喃喃,“不是普通的丝线。”
郝宇轩也凑了过来,仔细查看。
“质地柔软却又坚韧,像是植物纤维,但比一般的麻、棉更细腻。”
正当几人沉浸在发现的惊喜中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启远不知何时也下了楼,此刻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明显的怒意,“这些东西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能随便动!”
“我们没想带走。”赖诗瑶赶紧解释,“只是想研究一下这些绣线的来源。你知道吗?这种针法已经快失传了,如果能找出它的材料来源,或许还能复原整个技艺。”
“复原?”林启远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嘴上说得漂亮,可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那你姑婆为什么要说出‘藏锋入骨’的口诀?”赖诗瑶语气坚定,“她是希望这项技艺继续传承下去的,而不是让它永远埋葬在这间破旧的工坊里。”
林启远愣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珍品,
赖诗瑶趁势将手中那件披肩递给他:“你看,这些绣线的质感非常特别。如果我们能找到它原本的材料来源,就能让更多人学会这种技艺,也能让你姑婆的努力不被遗忘。”
林启远沉默许久,最终接过披肩,轻轻抚摸那精致的绣纹,嘴唇微微颤动:“这是我姑婆年轻时的作品……她总说,真正的苏绣不仅要讲究针法,更要讲究用料。她曾告诉我,有一种植物叫‘青萝藤’,只有在特定的季节采摘,才能提炼出最柔韧的纤维。”
听到这个名字,赖诗瑶心头一震。
“青萝藤?”她低声重复,脑海中迅速搜索着相关资料,却一片空白。
郝宇轩则皱眉道:“我没听说过这种植物,可能已经很少见了。”
“事实上,”郝逸辰缓缓开口,“我曾在一次公益拍摄中,在西南某偏远山村见过类似的植物。当时觉得稀奇,还拍了几张照片。”
众人闻言,皆是一喜。
林启远却依旧面色沉重:“就算找到了原料,也无法轻易恢复技艺。现在的年轻人谁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去学一门几乎无利可图的老手艺?”
“不是没有人愿意。”赖诗瑶坚定地说,“是我们还没找到正确的方式去展示它的价值。只要你愿意帮助我们”
林启远望着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让他想起了姑婆当年的模样。
他终于点头:“好,我帮你们。”
气氛一时缓和了许多。
就在几人准备进一步研究绣线细节时,赖诗瑶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陶罐,上面贴着泛黄的纸条,字迹模糊,但仍能看出几个清晰的字样:
“青萝藤根,采于深秋,炼制七日方可成丝。”
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发现,或许正是解开刺绣技艺失传之谜的关键。
但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不安也在她心底悄然升起——
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青萝藤”这样濒临灭绝的传统元素?
它们,真的还能等吗?地下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赖诗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贴着纸条的陶罐。
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扑鼻而来,混合着尘封岁月的味道,让她心头一颤。
罐中装着几段干枯的藤根,表面布满细密纹路,隐隐透出一丝柔光——这正是青萝藤的根茎。
“就是它……”她低声喃喃,指尖轻轻触碰那干枯的藤根,仿佛能感受到百年前绣娘们指尖的温度。
郝宇轩站在她身后,目光沉静而专注:“这种植物已经很少见了?”
“是。”林启远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青萝藤只生长在南方深山的潮湿阴地,需五年以上才能成熟。但近年来,随着森林砍伐、土地开发,它的栖息地几乎被破坏殆尽。”
郝逸辰翻出手机相册中模糊的照片:“我在云南一个偏远村落拍到过类似的东西,但不确定是不是真正的青萝藤。”
“如果我们能找到活体植株呢?”赖诗瑶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线希望。
郝宇轩点头,语气坚定如铁:“我可以动用集团资源,联系专业植物学家和生态保育团队,在西南地区展开搜索。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设立专项基金保护这种植物的生态环境。”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曙光,照进了这个昏暗的地下室。
赖诗瑶怔住了,眼眶微微发热。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精美绝伦的刺绣作品,也浮现出无数曾在针线前默默付出、却被时代遗忘的绣娘们。
如今,她们的技艺就静静地躺在这些尘封的箱子里,等待着有人来唤醒。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没有青萝藤,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传承;而没有传承,这些绣品终将成为博物馆中的标本,永远失去灵魂。
她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仿佛整个时代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肩上。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她轻声问,声音几乎被黑暗吞没。
“那就去找。”郝宇轩毫不犹豫地回答,握住她的手,“你不是一个人。”
郝逸辰温柔一笑:“我们都在。”
林启远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会把姑婆留下的所有笔记整理出来,或许能帮你们找到更多线索。”
众人重新围坐在一起,开始整理陶罐旁散落的旧书与记录。
每一页泛黄的纸张,都是时间留给他们的密码。
正当他们沉浸其中时,一声巨响骤然响起——
地下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重重关上了!
几人齐齐抬头,只见原本敞开的楼梯口已被厚重木板封死,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紧张的气息。
“怎么回事?”郝宇轩立刻起身,几步冲向门口,用力推搡却纹丝不动。
“刚才还有人在上面吗?”郝逸辰皱眉。
“没人。”林启远脸色微变,“我记得我们下来的时候,工坊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
赖诗瑶的心跳骤然加快,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望向四周,狭窄的空间、昏暗的灯光、封闭的空气,一切都在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最害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望着那一箱箱承载希望的绣品,心中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真的出不去,那这一切努力,会不会就此终结?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可内心的挣扎却愈发剧烈——
自我冲突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她是那个曾被人欺辱的柔弱女孩,如今虽已成长,但在命运面前,她依然渺小。
可她不愿认输。
她必须找到出路。
她睁开眼,眼神逐渐坚定。
“别慌。”她低声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一定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