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邢子墨所说的那般,物是人非。
昔日的邢家,在这云阳城中的势力,也算是一个庞然大物,甚至放眼整个锦安国,邢家都颇有名气。
尤其是在邢家出了个邢子昂,在碧丘宗有了靠山之后,甚至就连云阳城内的那些修仙世家,都对邢家子弟礼让三分。
直至大厦崩塌。
对于邢家这种武道世家,甚至对于整座云阳城而言,碧丘宗都完全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就是如此高高在上的碧丘宗,却整个宗门从掌门到杂役弟子,被星天门某峰脉的外务堂执事的几句话,全部都发配到矿场里挖矿五十年。
这对邢家人的世界观所造成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之后,锦安国境内,原本看好邢家势力发展的权贵们,撤回了他们之前对于邢家的投资和承诺。
而云阳城内的各个修仙世家,也都纷纷与邢家拉开了距离。
尽管邢子昂是贯气境的上仙,
仅仅一个云阳城的几大修仙世家,加起来也能凑够十来位贯气境修士。
原本修仙世家和王朝权贵们,看好的是邢子昂有望突破至武泉境,甚至在碧丘宗中都能取得相当话语权的潜力。
可如今,等邢子昂结束劳役,从星天门的矿场中恢复自由,也还有小四十年的时间。
如今锦安国境内的修仙界已经完全变了天,一个叫残阳剑庄的修仙门派,已经完全取代了原本碧丘宗的地位,成为了锦安国境内,势力最大的修仙门派。
其门派的庄主,是一位气海境中期的剑修,据传原本是辰平洲西域某顶尖宗门的剑阁护法,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宗门,孤身一人前往辰平洲南域。
据传是因为其门派的内部斗争而被打压,后来在争执中失手杀了同僚,才叛逃宗门的。
不过也只是毫无依据的传闻罢了。
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碧丘宗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消亡了,而邢子昂结束劳役,也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位稍强一些的贯气境修士,兑现不了任何潜力。
甚至如果邢子昂将来回到邢府,还要受到云阳城内其他修仙世家的针对。
因为云阳城的蛋糕就这么大,多一个人分蛋糕,就代表别人吃到嘴里的蛋糕分量变小。
当然,这些还都是后话。
按照现在邢府上下的形势,四十年后云阳城这地界儿上,未必还能有这个邢家。
“说来也是,近些年来我总会想起来一个人。”
邢子墨有些难看的笑着说道:
“他叫燕沉,是我邢家的教头从城外捡回来的少年,年纪与我相仿,后来也拜入了碧丘宗,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很嫉妒,不只是燕沉,还有我拜入碧丘宗的堂哥也是,我很嫉妒他们两个。
“甚至听说碧丘宗出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稍微有些幸灾乐祸,呵,多么愚蠢。
“后来,我听说燕沉死了,死在了一场矿难里,据说还是为了守护我邢家的拳谱……仙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陈彦看着面前这个早就已经没有当年少年意气的苦涩面孔:
“什么问题?”
“仙人也好,凡人也罢,来这人世间走上一遭,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邢子墨道。
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事情,是比问陈彦这个问题,要更滑稽的了。
“对于你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陈彦道:
“生无始日,死无终局,仅此罢了。”
“是吗?”
邢子墨惨然一笑,然后再次朝着陈彦的方向作揖:
“多谢仙师解惑。”
“所以,邢家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陈彦问道。
就算失去了邢子昂和燕沉两位碧丘宗门下弟子做靠山的底气,但是凭借邢家的底蕴,也不应该沦落到如此的境地才对。
“仙师明鉴。”
邢子墨叹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墙倒众人推,这本是常理,权贵撤资,世家疏远,这些邢家都认了,没了仙门依仗,我们便安分下来继续开武馆,靠邢家原本的产业和武道功夫,也不是撑不下去。
“可自从祖父病倒不起后,族内便是我二伯掌权,二伯他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在朝中当武将,另一个就是我那拜入碧丘宗的堂哥,因此族内将大权交给我二伯,也是理所当然。
“但谁曾料想,我大伯竟敢在我祖父病逝后,妄图分家自立门户呢?
“整个邢家都完全乱作一团,待到一切都安定下来后,邢家便已然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走上了一天不如一天的下坡路。”
外因只是导火索,而内因才是导致邢家走到今天这种场面的根本原因。
“世事无常。”
陈彦如此轻声道:
“所以,现在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江鹤楼,见段家的三少爷。”
邢子墨道。
江鹤楼,熟悉的地方。
当年陈彦就是跟着邢子墨一起,在江鹤楼见到了段瑞杰,这位段家的二少爷。
不过这位段家的二少爷,如今也一样,跟着碧丘宗的诸多弟子们一起,在星天门的矿场挖矿。
“段家,可是云阳城中的那个修仙世家?”
陈彦明知故问。
“正是。”
邢子墨回答道:
“段家的段二少爷,昔日曾与我交好,故而段家将他们位于城北的一个场子交给我们打理,利润四六分成,我们邢家拿四成,可是上个月我们并没有拿到应得的分成,所以今天去江鹤楼,正是要与段家的三少爷洽谈此事。”
说出此言的邢子墨面露愁容,城北的四成利润对于如今已经衰落的邢家而言,已是维持命脉所系。
“段家二少爷,可是段瑞杰?”
陈彦又问。
邢子墨微微一怔,随后眼睛一亮:
“正是,仙师可认得段二少爷?”
“确有些渊源。”
陈彦道:
“既是你我有缘,我便随你走一遭江鹤楼,有我这个段二少爷的熟人说话,事情说不定还能好办些。”
闻言,邢子墨激动难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陈彦深深叩首:
“拜谢仙师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