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年7月19日,圣骏堡, 18:56
弑君者回到酒店的房间之后,就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皇帝想好给你这位军老爷颁发什么头衔了吗?”
“还在等通知,毕竟我都没有正式的姓氏……附近的地块上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情。”霜火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我也没有正式的姓氏,以后准备拿‘弑君者’的名号传宗接代了。”
“你认真的?”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像我的老师一样,以后收个徒儿,然后把衣钵和名号传承下去。”
她走进了浴室,房间中很快传出了水流的声音。
不一会,吹风机的声音已经响起,浴室的磨砂玻璃后方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去过这边的医院之后,你现在情况好点了吗?”弑君者隔着门问道。
“他们调试了一下手臂,然后给我随便开了点药,就要收一大笔钱。医生的钱还是太好赚了。”
弑君者走了出来,简简单单地扎了一个辫子,接着对他说:
“比起资金,你的健康问题更重要。要是真有效果,多花点钱也无所谓。”
霜火抬起了左臂,露出了泛着银色光泽的纤细前臂:
“有没有发现我的胳膊变细了?”
“当然发现了,你现在都能正常穿上衬衣了。”
“我让他们把手臂缩短了,还把一些无关紧要的部件都移除了,比如激光瞄准镜、可展开的护盾、可以伸缩的电钻、便携采矿器之类的……让这只胳膊只要能动就行了。”
“留着多好,你不觉得帅吗?”
“留着那些东西,我出门走路的时候,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左边下沉……那帮做手术的蠢货只是把半机械战士的一条胳膊移到我身上了而已。而且你也看到了,大部分功能在战场上都没用,我和他们对战的时候,没见过他们使用多少‘高科技’。”
“有人靠近我们的房间了。”弑君者立即抽出了刀。
“你去看看。”
弑君者躲在了门后,从窥孔中望了一眼。
敲门声已经响起。
“是伊万·伊万诺维奇先生吗?”门外传来了女声。
“有什么事情,是上门推销吗?”
“不,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请放我进来吧……就当救救我。”
霜火向弑君者点头示意。
红发的女子刚提着一包东西进来,短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咚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你的头发没我的鲜艳。”这是弑君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请不要杀我,我是来求助的……我见过您的,您记得吗,伊万诺维奇先生?”
“我见过您吗?”
“您接受陛下表彰的时候,我记得您盯了我好久……”
弑君者已经难掩脸上的笑容了。
“我想想,那时候我一直在发呆……”
“我当时在陛下身边!”
“哦,你就是大家说的那个卡西米尔婊……表演艺术家。幸会幸会,柳德米拉,把刀放下吧。”
女演员委屈巴巴地说:
“其实你说实话也没关系的,宫里的人都这么讲我……而且我不是卡西米尔人,我们家早就是乌萨斯国籍了。”
“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知道吧?”霜火赶紧问起了正事,毕竟她都送上门了。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原本说好晚上要来我这边的,但是突然没了消息……然后维特议长托人给了一封信,让我带着国玺和他放在信封里的东西来找人。信上说让我找这些人,实在找不到就来找伊万·伊万诺维奇……”
霜火接过了信件,果然看到了一串长长的名单:
“名单上的人都找不到了吗?”
“不是……那些人待的地方都有士兵和警察把守,我不敢去问话……但是,你们应该效忠于陛下的忠臣吧?”
“那当然了……这枚印章上面写着‘帝国杜马主席’……那就是议长个人的印玺,这枚有双头鹰的应该就是议会的公章……这个金灿灿的,‘蒙主恩典,乌萨斯帝国与骏鹰帝国之主’……”
霜火已经喜形于色了。
天降的机会已经来了!命运垂青了他们!
他们用不着主动去寻找,机会自己就送上门了!
“议长的人说,找这些帮手,你们就会救出陛下……他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嗯,希望他走的时候痛快一点。”霜火目不转睛地浏览信件。
“那你们什么时候去救出陛下?”
弑君者和他一起看了信件上的内容,上面说:
维特··伊斯拉姆发现冈察洛夫公爵和其他的集团军军官突然进京,并且进行了违规的军队调动行为,陛下很有可能遭遇了不测——真到了那一步,请立刻找到合法的皇位继承人,让忠臣号令中央集团军,才能摆平事态……
“你们会去救出陛下的吧?”女演员楚楚可怜地问道。
“我们要继承陛下的遗志,不能让陛下的牺牲白费!”霜火义正言辞地说道。
“可陛下他……说不定还没事……”
霜火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我当然希望他有事……哦不,没事。但是眼前的形势太过严峻,容不得我们盲目乐观,而且机会也很难得,明白吗,女士?我怎么称呼您?”
“玛莉娅·斯卡夫龙斯卡娅……”
“好的,玛莉娅小姐,请您放心,我们会成为先皇遗志的最忠实的继承者、贯彻者。任何叛徒,无论在圣骏堡内、还是圣骏堡外,都将被我们全部一扫而空!”
“他不是先皇……我只是想要回我的费奥多尔……”
“请您节哀。我们必须化悲痛为力量,振作起来,战胜陛下的敌人们!”
“他真的……死了吗?”
“那些军官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我们不能设想这群人哪怕有一丝的底线!因此,摆在面前的事实告诉我们,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然后进行最万全的准备,给予敌人最完全的打击,这是我们能为陛下做出的最大贡献!这才是真正的忠诚与热爱!”
女演员已经抑制不住泪水,呜呜地哭了出来。
弑君者小声在霜火边上说道:
“你怎么这么坏?”
霜火没有搭理她,而是继续开展自己的鼓动:
“玛莉娅小姐,世道就是如此的残酷,唯有我们拿出足够的刚强,才能直面世间的邪恶并战胜它!我们都应坚信,无论是怎样强盛的邪恶,都有它未至的末日。
“现在,我们应该压抑心中的悲愤,拿出行动,去尝试为陛下做点什么。陛下想要的就是乌萨斯的国泰民安,现在,我们去把国泰民安还给乌萨斯!”
“呜,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们应该按照维特议长的最后嘱托,找到先皇合法的子嗣,让他来号令中央集团军,稳定首都的局势。玛莉娅小姐,您能告诉我,据您所知,费奥多尔·弗拉基米罗维奇陛下有哪些子嗣,分布在何处?”
“我……我想想。皇长子尼古拉!他和您一起接受过陛下的表彰……陛下之前和我说,他会在夏宫陪母亲多待一段时间,也有可能返回前线了……”
霜火问她:
“信上说的这个造反的冈察洛夫家族,是什么势力?”
“就是皇后的娘家。”
“那皇长子会不会已经被叛乱者控制了?”
“我不知道……”
“你来的时候,不敢去有士兵把守的地方。有士兵在主动搜捕你吗?”
“好像是的……议长的人对我说,出了皇宫之后,就要多加小心。”
霜火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这个好像不太聪明的女人。
他尝试分析:
“皇后待在夏宫,反叛的主谋是皇后的家族。如果皇长子在夏宫,那就一定被叛军控制了,如果他回到了前线,我们也不能确定他的位置。所以,去寻找皇长子,不是一个好主意。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皇子?”
“我住过的地方……卡捷琳宫,有好几个,我跟那些孩子关系还不错。”
“你怎么不早说?”
“他们……不是公认的继承人啊?”
“嗯,我这么和你说吧。国玺与议会、议长的印玺都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是‘公认’。我们战胜叛军之后,完全可以指定一个人来担任皇帝,你到时候可以挑一个你最喜欢的孩子、让他来领导费奥多尔留下的国家。”
“真的可以这样吗?”
“相信我,据我所知,乌萨斯并没有成文法规定,必须由长子继承主要头衔——皇帝与贵族们都是如此,如果没有遗嘱、默认长子继承;但如果有皇帝的遗诏,那么就遵照遗诏来。这种事情不用我向你介绍吧?乌萨斯历史上还有那么多女皇呢,说不定你也可以。”
“啊?伪造陛下的命令,这不太好吧……”
“这是为了陛下好。我们可以更加合乎法理地扶一个皇帝上位,然后更加名正言顺地扫清叛党!假如皇长子是被皇后家族推上皇位的,毫无疑问,他会成为大贵族的傀儡。
“这才是陛下最不愿意看到的。陛下的印玺交到了你手上,他最后一次发声的机会也交到了你的手上,因此,你要谨慎利用这一次机会、来为陛下做出最大贡献!”
弑君者并没有闲着,她刚才观察了一下窗外的情况:
“头儿,似乎有军车停在旅馆这边了。我们有麻烦了。”
“是我……给你们带来的麻烦吗?”
“你说对了,玛莉娅小姐。但我们会保护你——现在带我们去卡捷琳宫,我们去挑选乌萨斯的未来。”
“那里现在肯定很危险。”
“现在不去,将来会更危险。”
弑君者重新穿上了平时作战的外套:
“必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收拾好了,我们怎么分工?”
“你在尝试撤离的同时、试着引开部分追兵,安全之后,赶紧去联系领袖。我带她去卡捷琳宫。”
“我们在圣骏堡没有部队,想清楚。”弑君者提醒他。
“机会只有一次,大不了就是一死,走吧。”
弑君者拉上了窗帘,但是没有关上屋内的灯,随后他们一齐走出了房间。
“玛莉娅小姐,你是用什么交通方式赶来的?”
“打车。我觉得这样不引人注意。”
“那你真是命大……”
霜火简单盘算了一下,对方大概率是故意放这个傻丫头出来、然后试着把她能找到的援军一网打尽的。
这种方式确实有利于消灭潜在的敌对势力,当然也有风险。
他们两个人,就是这个计策的风险。
分道扬镳之前,弑君者转身对霜火说:
“霜星告诉过我,将来的我们,必将赢得胜利。所以,无论如何,我相信你会平安归来,并把胜利带给我们。”
两人站在走廊中,他们此前居住的房间还亮着灯。
霜火刚想说点什么,爆炸产生的烈焰就从房门与窗户中夺路而出。
瞄准仪散发的红色激光透过了重重烟雾,昭示着敌人的到来。
霜火拿出了一块手帕,用法术打湿之后、捂住了玛莉娅·斯卡夫龙斯卡娅的口鼻。
随后,他与弑君者释放出相似的烟幕、继续掩人耳目。
爆炸产生的浓烟与法术造物交织在一起,敌人的脚步声回荡于走廊之中。
烟火之中,刀光时隐时现,陆续传来躯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女演员还在时不时地回头看,而霜火只是搂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走廊尽头精美的窗框被瞬间移除。
霜火用左臂一把将女子搂起来,精准无误地从窗中跳出。
月光照耀着他们的身影,法术不断地调整着他们身上披上的光芒,确保了两人能够隐入月光。
最终,霜火带着她降落在附近的楼顶之上。
“你先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霜火立刻从楼顶跳了下去,同时左手死死嵌入墙体之中,维持了匀速下降。
他立刻对街边的一排汽车依次施法,不起眼的法术只会造成温度的略微升高,如果不用热成像仪、根本无法追踪到法术的痕迹。
果不其然,酒店入口处的一辆车被瞬间引爆——这就是敌人守株待兔的办法,他们根本不考虑会不会误伤平民。
奖池还在积累,随着他的降落,更多的汽车被引爆了。
附近看似正常的车辆与民房中窜出了大量士兵。
探照灯扫视着周围的建筑,无数红色的光束仿佛受惊的野兽、用警惕的视线搜索着周围的目标。
“他们戴着的东西……不会是夜视仪吧?”
幸好刚才引发了爆炸,周遭的热浪正在干扰夜视仪的工作。他立刻用左臂发力、扒拉着墙体迅速回到楼顶。
“可能有点冷,忍一忍。”
他立刻施法在两人身上覆盖了一层冰霜。
随后利用塔露拉的法术,将热量按照人形在空间中分布。
同时,他缓缓搂着女演员离去。
不一会,霜火施法的地点立刻遭到了密集弹幕的袭击。
更令霜火诧异的是,他能明显看到冲天的红光爬上了脚底的建筑——敌人在呼叫炮火轰炸整栋建筑!
“流星”划过了夜幕,随后坠落在屋顶,这座大约六层楼高的民宅被炸得只剩了三层。
他恍惚间还听到了军官的呼叫:
“报告长官,这栋建筑内已确认没有平民!”
废话,就算有平民也被炸死了。
“真的好冷啊……我感觉你有一条胳膊特别冰冷、还硌人,能不能换一条胳膊?”
“别吵,右手是用来施法的。”
“左手不行吗?”
“我在追求精度,偏差一点,我们就会有麻烦。”
幸好市区楼房够多,霜火在炮弹坠落前就带人转移到了另一栋建筑上。
爆炸再次形成高温区、影响了施术单元进行热成像,浓烟也会成为霜火的掩护。
首都的这支叛军大量装备了热成像仪与激光瞄准器,疑似还借助了其他手段达成了隐匿的效果——霜火无法判断一些远程攻击到底是从哪个方位袭来的,并且能够呼叫炮火支援。
这说明叛军不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了,已经有装备精良的精英部队加入了叛乱。
为了欺骗对方的热成像装置,霜火正在向体表施加寒流来控制温度。对于霜星来说,周身的寒流宛如双手的延伸,不仅仅是进攻与防御的手段、也能成为辅助她的感知手段。
霜火对于任意一种法术,都很难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皮毛总是能学到的。
寒流敏锐地捕捉到了气流的一丝扰动。
一枚子弹破风而来。
他的感知距离并不远,抵挡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念力稍加偏转——
这枚子弹打在了左肩上,擦出了几点火星。
震动与冲击传遍了他的半边身子,被搂着的女演员也差点跌倒。
“瞄准心脏来的子弹……这说明我已经被发现了,敌人并不只有一种侦察手段。”
“那怎么办?他们能侦察到心脏的跳动吗?那你能不能先让我的心脏停一会?”
“皇帝陛下是不是很欣赏你的幽默感?”
“嗯。”
说实话,他现在反而没那么慌。敌人既然能探测到他的位置,没有立即用火力更强的武器击毙他,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
在轮番的相互试探时,霜火始终在保持持续的移动,这个时候敌人只用零星的狙击来攻击他,说明他已经离开了大部分敌人的射程。
当然,警惕不能放松,更多的车辆开始出发了,似乎要堵截他的道路。
又一枚子弹被提前偏转,射在了屋顶的花盆中。
法术基本上能防住敌人的远程攻击后,霜火才放心地用一只手托举起名字很长的那位小姐。
结合法术、单臂托举一个八九十斤的重物,对于他的移动速度不会有太多影响。
“我这样子会不会被打中?”
“你废话少一点就能降低敌人的命中率。”
无人机旋翼产生的噪音已经追了过来,一道绛紫色的光束掠过屋顶,瞬间造成了小范围的塌方。
不过这台无人机的准头并不理想,甚至没有对霜火的行动造成有效干扰。
佩剑自行出鞘,在下一次蓄力前、就斩断了无人机。
大部分敌人需要热成像才能在黑夜中对他进行定位,小部分敌人可以用未知的侦察法术直接定位。
不过从这台无人机的攻击,霜火还可以判断出一条信息:
敌人的侦察系统并不先进,无法实现信息的共享——不然怎么会有部分敌人只攻击、不给队友报点?
剑影环绕着霜火运动,轨迹构成了一个正在旋转的椭圆,接连不断地砍断接近的无人机。剑身反射着清幽的月光,留下的残影构成了洁白的光圈。
“那是法术,还是实体?”
“法术也能制造实体。”
“所以那是法术还是实体?为什么不理我?”
这个街区终于走到了尽头,前方就是宽敞的大马路了。
霜火没有把握能一口气飞跃这条路、抵达对面的屋顶,更没有把握保证自己的空中的时候不会被击中。
“忍一忍,会有些失重感。”
霜火看准了一辆军用吉普车,然后迅速从楼顶跳下、并加速坠落,坠落的同时、佩剑已回到手中,他顺势斩出一剑——
不是砍向他踩住的车,而是掀起了后方的车辆。轮胎被打破、地盘受损的车辆立即失控,迅速与后方的军车发生追尾。
当然,霜火突如其来的坠落也把车顶砸出了深坑,两条腿也被震得发麻。
佩剑再次从他手中脱离,飞去打碎了车窗、顺势削掉了两名士兵的脑袋。
车门在这一瞬间被打开,两具尸体被法术扔出了车外,不过女演员也被扔进了车里。
“喂!你是要我开车吗?”她大声喊道。
“用不着!”
玛莉娅·斯卡夫龙斯卡娅小姐打量着充满鲜血的驾驶座,发现油门和方向盘都自己动了起来。
一心二用对霜火来说确实有些挑战了,不过好在入夜之后、路上的车辆本就不多——更何况下午发生的冲突让人们都不敢出门了。
飞上天的石钉又打下了一架无人机,但是无人机还是成功地为炮火指引了方位。
霜火不得不把控好时机,在炮弹即将接近的瞬间将之引爆,扑面而来的气浪险些掀翻了这辆小车。
“玛莉娅小姐,你最好直接趴下!”
话音未落,几枚子弹就打碎了后挡风玻璃。
“没事吧?!”
“没事!”
佩剑在空中斩出了火焰的波纹,近距离击毁了两辆载具。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与其让剑气飞老远地去攻击敌人,不如直接让剑飞到敌人眼前、释放更具威力的攻击——这个战术的前提基于他对法术的更熟练掌握。
这伙追兵的势力很大,但是还没有大到掌握每一个街区的程度。
敌人可以在特定的据点调集重兵把守,但是在圣骏堡这么大的城市中、敌人的防守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只要霜火保持高速移动,那么就永远只会和少数高机动性的追兵为敌。
这是场豪赌,而他的胜算也并不低。
1095年7月19日,圣骏堡,夏宫内,21:00
屋内,皇后仍在与窗台边的皇子尼古拉对峙。
“要我说几遍,你现在才肯去加冕!”
“加冕是庄重而神圣的,就算要我即位,也要进行足够周密的筹备……至少今晚绝对不行!”
“那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到最近的大教堂进行加冕!”皇后咄咄逼人。
皇子反驳道:
“加冕之地是神圣的,一千年来,只有篡位的小丑才没有选择在我们一脉相承的加冕地登基!”
“谁在乎你们家族的神圣不神圣……”
“那好,既然你不在乎‘神圣’,那就随便找个人当皇帝吧!无论是你,你哥哥,还是你父亲……又或者是你和哪个情夫生下的野种。”
皇后不顾体面地咆哮:
“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父亲何在!你能回答我吗!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或者你们在这里处死我也行,反正你们大权在握,为什么非要折腾我这一个提线木偶?”
老冈察洛夫进来制止了争吵:
“娜塔莉娅,过分的固执不利于追求我们的利益,加冕必须要神圣,这样我们才能名正言顺,让一切敌人都无可指摘!不就是卡捷琳宫边上的那个小破庙吗?我们明早之前就能攻下!尼古拉,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这件事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
“如果皇位会让一个家庭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那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值得追求的?如果父皇二十四年的统治,也只落得这份境地,那么能力平庸的我又怎么可能改变什么?”
“年轻人,多年之后,你一定会为自己当初的幼稚言论羞得无地自容。”
“无论多少年后,我都会因为这一天失去了父亲而悔恨。”
老公爵继续劝说:
“等你拥有了近乎无穷的权力,你就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只是过眼云烟……”
“请问我父亲的权力不够大吗?”
老公爵眼见利诱行不通,就换了一种说辞:
“在这里和我争论并没有意义。我不得不提醒你几句,你的父亲仍未离去,倘若你愿意配合,或许你才能再次见到他。
“即使你不配合,我们的计划也要执行下去,到时候我们会重新挑选继承人,并在此之前、为继承人扫清一切竞争者。
“不过那样也不坏,你们父子还是能够很快相聚,无非是相聚的地点不同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公爵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么大一座城市,要关注的战况实在太多了。
皇帝的情妇就是其中一个重点关注对象。
“那个卡西米尔婊子不在重兵把守的城堡里好好待着、想主动出来送死,我让你们顺藤摸瓜,现在抓住了她没?”
“公爵,我们按照您的意思,顺着她找到了费奥多尔的暗中支持者……但是,目前为止,即便有了科西切的‘蛇鳞’相助,我们也没能拿下。”
“什么意思?维特和他的走狗已经被我们除掉了,剩下的几个可疑对象能有多大能耐?”
“不,那位女演员没有去任何我们提前盯过的地点,而是去了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我们不得不重新调集力量。协助她的势力……大概是整合运动。”
“整合运动?难道他们的势力渗透了圣骏堡?”
“回公爵,我不清楚,据说对方只有两个人。”
老公爵怒不可遏了:
“下午你们差点被一个老头子拦住了!晚上你们又被两个乡巴佬拦住了!过会攻打卡捷琳宫,你们又要被什么东西拦住?我养你们那么久,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科西切在京城养的那些内应,都是些乌合之众吗?难道真的要等外面的保皇党杀进来,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了,你们才知道着急吗!”
1095年7月19日,圣骏堡,城北,21:16
圣骏堡的城区大得令人绝望,无人机和军车的残骸铺满了来时的路,但是地块的边际依然没有达到。
“为什么车子晃得厉害?车胎受损了吗?”躲在车里的女演员问道。
“不,只是我在利用引擎施法而已,那里面有至纯源石。”霜火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这也太危险了吧?我感觉车里都变热了,会不会爆炸啊?”
“确实有爆炸的风险,但总比立即被炮弹打爆强。”
一个转弯处,霜火施法、让一个土丘拔地而起,又阻挡了一波敌人。
无人机的投弹拖曳出长长的尾焰,与“法术大师”系列战机射出的绛紫光束交织而来。
念力形成的强大屏障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才勉强挡下了混合攻击。
刺眼的红光再次环绕了他,炮兵即将完成锁定。
敌人的炮兵不是点对点精准射击的,而是会把这一带都用炮火清洗一遍。
霜火脚底的军车已经不堪重负,已经支撑不了又一轮加速了,更何况他还拿车子的动力部分进行了高强度施法。
现在只能使用更具想象力的办法了。
佩剑回到手中后,他立刻施展了两次强力的斩击,车顶被削开、车门也被砍飞。
他踩住了空中的车门,又伸手把斯卡夫龙斯卡娅用法术拽了过来。
刚刚立定,下方的吉普车彻底沐浴在了火光之中。
炮弹的爆炸、叠加车辆的爆炸,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推着霜火踩住的车门高速飞出。
霜火不确定他离所谓的卡捷琳宫到底有多远,但他可以确定,至少他们在朝城北飞行。
谢天谢地的是,虽然怀里的那位女士已经晕过去了,但是起码她没有被炸得缺胳膊少腿。
借助这次爆炸,他迅速飞升到了常规武器难以攻击到的高度。正常情况下,如果他抱着别人用法术起飞、那就在给敌人当活靶子——毕竟以无人机的移动速度,都可以被一般的弩械射中。
在高空中,圣骏堡的城区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方块,即便在夜间、红色的宫墙与救世主教堂的金顶依旧醒目。
而北侧的地块,似乎还能观察到驻军与叛军的交火,更多的移动城市则在外围静静矗立、似乎在等待真正的赢家决胜。
更远处,移动的钢铁巨兽正在游弋,高速战舰不可能直接介入争端、因为它们不可能直接炮击首都——主动这么做的一方,就别想获得其他势力的认可了。在四皇会战时期,各国用舰炮打击负隅顽抗的林贡斯,就已经引发了巨大的人道主义危机、并招致了大量的批评。
霜火在空中滞留得已经够久了,他开始观察起了晕倒的女子。胸口明显的起伏,这就说明没断气。
拍了两巴掌后,斯卡夫龙斯卡娅就已经醒了:
“头好疼……发生什么了?”
“你来看看,卡捷琳宫在哪里?”
“啊!”
她惨叫了起来,幸好霜火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下去。
“……为什么这么高?”
“别害怕,刚才你昏过去了、都没掉下去,说明根本就没事……”
“不不不,你还不如把我继续打晕。”
“那你先告诉我,卡捷琳宫在哪里?”
“我给你描述一下吧……宫殿是天蓝色和白色的外墙,还有金色的装饰。”
“你这话讲了跟没讲一样,乌萨斯的皇宫基本都这个样子。”
“啊?非要我往下看吗?我都不知道圣骏堡从上面看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那个地方就是……不对,是脚底这个!”
“确定?要是落入叛党的控制区,我们就完了。”
“我能确定这个是卡捷琳宫,但是……卡捷琳宫现在有没有被叛军攻陷,我也不知道。”
“你说的这个地方,附近还在交火,那就说明没被攻陷。我要降落了,你安分一点。”
霜火立即撇开了落脚点,放任重力将他们拽向地面,在临近地表时、又迅速使用法术缓冲。
立刻有士兵围了上来:
“什么人!举起手!”
“别开火,我是护送玛莉娅·斯卡夫龙斯卡娅小姐回来的。”
“啊?议长大人不是劝你带着陛下的印章搬救兵吗?”
霜火吐槽:
“你们议长也是没脑子,居然让她出来搬救兵!”
“请问您是哪位大人?”
“看到这枚勋章了吗?只管放行,别耽误事情!”
“皇帝的花瓶”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
“请相信他,他是陛下的忠臣。”
霜火搀扶着她走进了金碧堂皇的宫中,在他看来,这座宫殿内饰的品味就差了一大截,一眼望去、全是单调的金色,充满了暴发户的气质。
“玛莉娅小姐,现在你有一个改变整个国家的机会,以你的了解,你会在皇帝剩余的子嗣中、挑选谁作为继承者。”
“阿列克谢,他最有同情心,士兵们都喜欢他。我带你去找他吧。”
“不着急,我们去拟一道诏书。乌萨斯的国玺、议会的印玺都交到了你的手上,那你就仍有为陛下发声的机会……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与乌萨斯。”
“这封诏书,应该是正式一点、还是亲切一点?”
“你按照皇帝平时的口吻模仿就行。有了合法的诏书只是第一步,然后我们要确保阿列克谢能够加冕,这是第二步。最重要的一步,那就在于我们能够获得圣骏堡内外的多少支持。”
和皇帝如出一辙的优美书写体很快填满了整张信纸,双头鹰国玺在伪造的签名下方盖了章。
“我也不清楚格式有没有纰漏。要不要再检查几遍?”
“和案头的其他公文差不多,你的字迹模仿得真像。”
“陛下在这里办公的时候,我一般就在边上,我感觉他也希望能够栽培我……”
“那他的心真够大,公然放任你参与决策吗?我要是那些大臣,我也不会理解他。”
“陛下想摆脱皇后家族的势力、还有更多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他身边有很多像我这样,没有什么贵族背景的人,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很不争气……”
“不用这么说,其实你敢和我走这么一遭,已经很有勇气了。走吧,我们去找‘真正的’皇储。”
皇子阿列克谢·费奥多罗维奇已经就寝,但是他无心入睡,远处炮声隆隆、锦衣玉食的他也开始为明天而担忧了。
“阿廖沙,你睡觉了吗?”玛莉娅·斯卡伏龙斯卡娅用温柔的声音问候。
“还没有,斯卡伏龙斯卡娅小姐……您看起来十分疲惫。”
阿列克谢脸色苍白,一头金黄的头发十分显眼。这位皇子看上去稚气未脱,大概只有十七八岁。
“阿列克谢大公,更换正装,帝国的未来将交到你手上了。”
霜火提醒他。
“你在说什么?”
霜火将诏书递给皇子阿列克谢过目。
“不不,皇储应该是尼古拉哥哥……这是什么试探吗?我对哥哥一向尊敬,我对母亲也一向热爱,我对父皇更是毫无怨言……”
“现在皇储是你了,皇帝也将是你。我们现在就去加冕地。”
“为什么?现在很晚了,也很危险。”
“对,所以必须争分夺秒。”
霜火立刻向驻防的士兵要求指挥权。
“不行。就算看在皇子与这位小姐的份上、看在您是战斗英雄的份上,我们也不能将那么多部队交给你冒险。卡捷琳宫要是失陷,谁来负责?”
“那你们又在对谁负责?卡捷琳宫中最有价值的人与物,都在我的身边;将来,你们要效忠的对象,也在这里。
你们应该知道,乌萨斯的贵族世袭罔替、而天大的军功更是千载难逢。现在,能让你们平步青云的机会就在眼前!
“几十年之后,倘若你们还健在,你们还有子嗣,你们会向后人诉说:当初,你们有机会护送皇帝前去加冕、但是你们放弃了这个机会吗?”
阿列克谢·费奥多罗维奇站了出来:
“你们是我父亲的士兵,也是我的士兵。现在,我要求你们,听命于‘伟大殉道者与所向无敌者’的指挥!士兵们,列队!”
宫内剩余的士兵立刻被调集了起来。
霜火站在皇子的身侧:
“我们将前往升天大教堂,我们将见证乌萨斯的新生!乌拉!”
“乌拉!”
集结的部队宛如利刃,立刻突破包围圈的薄弱处。
加冕地的位置并不遥远,升天大教堂和这座卡捷琳宫一样古老(虽然重建过很多次了)。
升天大教堂的卫队也在和叛军发生激烈交火,在一支气势如虹的部队的帮助下,霜火顺利护送阿列克谢进入了教堂内部。
几位年老的萨卡塔与更多身穿修士服的人站在教堂内。
这座大教堂与后来的典型的乌萨斯式教堂不同,它并不阴森,窗户也异常庞大,如果此刻不是夜晚,那么阳光将会照彻室内。
“是皇太子尼古拉吗?”中间的老萨卡塔问道。
“不是,我是皇储阿列克谢,我前来此处加冕。”
“加冕是神圣且庄严的,我们不会轻易……”
窗外的炮声很响,老萨卡塔的轻声细语被轻易盖过。
霜火听不清这个老家伙在叽里咕噜些什么,他拿出了诏书:
“老先生,这份诏书认得吧?皇太子早有谋逆之心,陛下也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如今阿列克谢才是陛下最为认可的继承人!”
“我们接到过另一封诏书,据说是皇帝签过字的,上面说陛下愿提前退位、传位于皇太子……”
霜火质问:
“那封诏书正式吗?你给我仔细看好了,这封诏书才是正牌货!”
“那封诏书的签名太过丑陋,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那群人离开之后,就开始攻打我们的圣堂……”
“请尽快为陛下唯一的合法指定继承人阿列克谢·费奥多罗维奇加冕!你们也应该看清楚了,皇太子如果不是篡位谋逆,又何必急于一时、还要发兵攻打圣地?”
老教士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一系列事情过于蹊跷,我们希望……”
霜火威胁道:
“我告诉你们!你们已经无法置身事外,如果我们的队伍现在离开,用不了多久,叛军就会将你们视为神圣的教堂拆个粉碎,乱臣贼子就会玷污乌萨斯千年的传统、来为僭伪之人加冕!你们不愿继承陛下的遗志、不愿顺应全乌萨斯人的抉择,那也是自绝于天下!”
时隐时现的火光从教堂外传来,映照着众人的脸庞。
教士们还在窃窃私语,阿列克谢已经上前:
“我最敬爱的天使们,请你们相信一位皇子的诺言:我若即位,三年必定前去拜会圣城,十年内必然在全乌萨斯内修缮与兴建一百座教堂,让教义的光辉大行于乌萨斯!我,阿列克谢·费奥多罗维奇于神圣的加冕地郑重起誓!”
恩威并施之下,陆续有教士开始点头,随后他们同意为阿列克谢加冕。
一场于夜间进行,只有少数见证者的加冕仪式开始了,而霜火甚至还在催促:
“把不必要的仪式简化一下!防线已经难以维持了!”
他对这些神秘的宗教仪式并不感兴趣,不过加冕似乎不只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教士们在对皇子施加独特的源石技艺,加冕所谓的“神圣性”,应该就在于这些法术了吧。
“三位一体!三位一体!三位一体!”
阿列克谢高喊三声,仪式就此结束,周围的人纷纷拜伏。在萨科塔光环的照耀下,他的脸庞显得更为苍白。
仪式已经结束,霜火则开始组织突围,不过不省心的事情还没结束:
“阿……陛下,别把皇冠和乌萨斯弯刀还回去!”
“这是教堂的圣物……”
“听我的,陛下!把皇冠和弯刀带走!不然你准备留给敌人吗?”
皇帝开了窍,赶紧带着厚重的皇冠、握着弯刀赶了上来。教士们苦劝无果,只能看着他们离去。
一名军官高喊:
“全乌萨斯帝国和骏鹰帝国的皇帝在此,要么臣服,要么接受毁灭!”
霜火制止了他:
“别喊了,上一个皇帝就是被他们害死的,这些人听不懂的……”
不过到了居民区,霜火催促军士们扯开嗓门:
“让大家都知道,乌萨斯的皇帝来了!”
“皇帝驾到!”
“同胞们!拿起你们的武器,一起出来,共同保护乌萨斯的皇帝!”
“拿起武器,保卫皇帝!”
深夜的居民区,灯火陆续点亮,社区的民兵和警察率先赶来,随后更多的乌萨斯人出来迎接皇帝。
阿列克谢很快适应了角色,向群众们微笑着挥手。
霜火则指挥士兵在前方腾出道路。
赶来的追兵面对灯火通明的街区、水泄不通的道路,一时间一筹莫展:
“快去询问一下公爵,到底要怎么办?这要是开火,难不成要杀光整条街区吗?”
得到回复之后,叛军鸣枪示意,但是还是有几个胆大的圣骏堡市民冲了上来。
叛军当即开火,打死几个带头的市民之后,剩下的很快四散逃离。
然而,皇帝的队伍已经跑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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