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一处高地的背坡。
引擎熄灭,热浪裹挟着草木腐败和野兽腥臊的气息瞬间涌入车内。
车身微微下沉,仿佛一头潜伏的猛兽,蛰伏在高地背坡的阴影里。
辛格压低身子,将夜视望远镜递向后方,低声道:
“高明强就在下面,部落中央最大的茅屋里。但是——”
他顿了顿,手指用力指向下方巡逻的一队身影,“看那里!”
众人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即使隔着距离和夜色,那队人身上迷彩服臂章上的白头鹰徽记依然醒目。
“灰隼小队……”关廷的嗓音瞬间干涩发紧。
辛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没错,是灰隼。cIA海外行动组里最锋利的那把刀,华府看来是真急了,把他们都派来了,布防十分严密。”
他把望远镜递给夏书柠。
夏书柠接过望远镜,却没有立刻凑到眼前。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镜筒上轻轻敲击着:
“哒…哒…哒…”声,在寂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夏书柠的目光穿透前挡风玻璃,投向那片远处篝火摇曳的原始部落。
鼓点声和模糊的吆喝声随风飘来,带着一种原始的气息。
关廷舔了舔因紧张而干裂出血的嘴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询问:
“要不……还是用你刚才那招?火箭筒直接轰……”
他右手用力向前一挥,做了个轰击手势。
实在是对夏书柠刚才那摧枯拉朽的一炮印象太深刻了。
闻言,夏书柠缓缓举起望远镜。
镜头里,部落中央那座由粗壮原木和厚实泥草垒砌的酋长大屋,明显比周围的茅屋大出一圈。
屋前屋后,几个穿着迷彩服,身形精悍的白人男子看似随意地走动或倚靠,但站位极其刁钻,几乎是360度无死角地封锁了所有接近大屋的路径。
他们的装备精良,眼神锐利,绝非辛格他们这样普通的cIA可比。
夏书柠看了足有半分钟。
每一个守卫的姿态,篝火旁看似放松实则警惕的部落战士,甚至风吹草动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
然后,她放下了望远镜,没有递给旁边同样紧张的赵鹏,而是随意地扔在了身旁空着的车座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夏书柠转过头,看向关廷。
那双杏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澈锐利。
她的声音不高,但很冷,“哦,那你怎么确定,高明强现在,一定在那间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大屋子里??”
关廷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驳:“辛格刚确认了情报!而且灰隼小队的人全都在那儿布防保护……”
他的声音在夏书柠平静的目光下,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夏书柠红唇微勾,嘲讽道:
“你们安全局执行高危保护任务时,也是这么干的?把目标放在最显眼的靶心,生怕子弹找不到方向?”
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还是说……你们是怕火箭炮发射后,会迷路,找不到目标?”
她的话如同数九寒冬兜头泼下的一桶冰水,瞬间浇熄了关廷和赵鹏心头那点侥幸和焦躁!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陷阱!
这很可能是个精心布置的诱饵陷阱!
他们只看到了森严的守卫,却完全忽略了这守卫背后可能隐藏的致命意图!
夏书柠的目光重新投向下方那片被灰隼小队严密保护的酋长大屋,冷冷地说::
“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放烟花的。”
“打草惊蛇?让高明强这条毒蛇再次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钻进更深的洞里?”
她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这种愚蠢的错误,我不会犯。”
夏书柠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脸色发白、额头冒汗的关廷和赵鹏,语气里的嘲讽更加尖锐:
“你们俩,现在应该好好动动脑子。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是你们像高明强一样叛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你们会怎么做,才能在这全球追杀的绝境中,保住自己的狗命?”
她嗤笑出声:“指望cIA吗?”
关廷和赵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屈辱和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岂有此理!
他们是对党和国家人民无比忠诚!
怎么会去思考叛徒保命的下作手段?
这简直是……简直是思想上的侮辱!
然而,越是想压下这个念头,那个假设就越是在脑海里疯狂盘旋、挥之不去!
冷汗大颗大颗地从他们的鬓角滚落,砸在战术背心上。
假如……假如真的叛变了……深知安全局全球追杀手段之凶残的他们,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完全托付给并不可靠的cIA?
怎么可能像待宰的猪一样,心安理得地躺在最显眼的屋子里当活靶子?!
绝对不可能!
他们一定会藏得比老鼠更深,用尽一切狡诈的手段!
当这个基于人性阴暗面的答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时,两人猛地抬头看向夏书柠。
眼神里那点愤怒和屈辱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震撼!以及发自心底的敬畏!
如此年轻!
却对人心的幽暗、对叛徒的心理、对陷阱的嗅觉敏锐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不仅仅是实力强大,更是洞悉一切的智慧!
夏书柠并不理会他们。
她的手指在战术地图上快速划过,最终停在一个被标记为废弃祭祀点的,位于部落外围靠近河流的小型岩洞上。
那里,远离部落中心,位置隐蔽,被丛林和河岸线巧妙遮蔽,且靠近水源。
夏书柠的声音冷静地开口,
“灰隼都在酋长大屋周围布防。”
她猛地抬眼,杏眸扫过关廷和赵鹏,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但是高明强,肯定不会把自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当靶子!”
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个岩洞标记上,“一个逃亡者!一个对我们手段了如指掌的叛徒!”
夏书柠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骨子里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