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安帮分舵也不过尔尔,我随随便便就走了一遭,如入无人之境。”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晃动迅速,顷刻便到了岑寿身旁,扬手便往岑寿脑袋上拍去,口中还说着,“让你得意?在大人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岑寿歪头躲过,脚步后移,伸手去抓那人衣领。来人也甚是机灵,身子旋转,与岑寿离开一段距离,同时喝道,“停!”
袁今夏看得目瞪口呆。
岑寿瞪着岑福说道,“哥,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在大哥哥面前就敢明目张胆欺负我,”又转向陆绎说道,“大哥哥,他在您面前恣意妄为,罚他,重重的罚。”
陆绎漫不经心地说道,“哪是他恣意妄为?明明是你们两个合着演了一出戏。”
岑寿纳闷,问道,“大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陆绎微笑不语。岑福却冲袁今夏说道,“袁姑娘,你放心吧,我与小寿可以很好地保护大人,不会让谢少帮主伤到大人的。”
袁今夏恍然大悟,指着岑福和岑寿说道,“原来你们是演戏给我看的,” 遂挑了挑眉,冲陆绎笑道,“大人,他们定是误会了。”
陆绎浅笑,说道,“不错,你们两人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原来,岑寿刚刚在门口与袁今夏说话时,岑福恰好回来了,听得清清楚楚。两兄弟都以为陆绎与袁今夏发生了不愉快是因为袁今夏担心陆绎身体,不想让陆绎参与这件事,但两人更加了解陆绎,不让他跟着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袁今夏知晓陆绎的安全没有问题,遂合演了一出戏。
陆绎耳力好,早就听出来岑福也到了门口,岑寿虽然淘气,在自己面前也会有分寸,岑福不消说,更不会在自己面前卖弄,唯一的解释便是两兄弟在演戏给袁今夏看。
“大哥哥,我的功夫是俊多了,我哥还差点儿意思,他都没拍着我,”岑寿不忘揶揄岑福,不等岑福反驳,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哥与我还算心有灵犀,刚刚在门口只对视了一眼,便彼此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袁今夏自然没办法解释刚刚自己与陆绎到底发生了什么,暗道,“误会便误会了,自己担心大人也是真,”遂说道,“现在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岑寿,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赶紧讲讲,信送给上官姐姐了,她可有回信?或者说了什么?”
岑寿一听,说道,“那位上官堂主甚是有趣儿,”说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眼神瞬间空洞无神,呆呆地看着地面。
袁今夏看了陆绎一眼,便要阻止岑寿继续淘气,陆绎却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别管”。袁今夏转念一想,“也罢,岑寿现在根本不懂得男女之情,他又怎能体会上官曦心里的苦楚?”
岑福敲了敲桌子,提醒岑寿,“行了,抓紧说。”
岑寿站起来,嘻嘻笑道,“我从窗子一跃而进,这位上官堂主倒也算灵份,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向墙边,我哪能给她这个机会?脚尖一点桌面,先一步摘了她的剑,拔剑出鞘,抵在她的脖颈上。”
袁今夏终于忍不住,问道,“岑寿,你是去送信?还是去打架的?”
“我闯进女子屋里,原本就大不敬了,难道还要彬彬有礼不成?”岑寿倒是一肚子神鬼逻辑,将袁今夏的话怼了回去,又笑嘻嘻地说道,“上官曦看清是我,怒目相向,我二话没说,将信递给了她,剑却没有撤,万一她喊两声,招来那个讨厌的谢少帮主,事儿办不成不说,我还得跟他打一架,就谢宵那三脚猫的功夫,和他打架忒没劲!”
“上官姐姐看了信后,怎么说?”
“我也是感觉奇怪呢,她看了信,竟然丝毫没有犹豫,跟我说,烦劳你替我转告今夏,谢谢今夏的一片好意,我同意。”
袁今夏长长叹了一声,说道,“上官姐姐心里一定是万分苦楚,不然也不会破釜沉舟。”
女子间的惺惺相惜也格外的让人动容,陆绎柔声说道,“若此番你能助她脱离苦海,也算是功德一件。”
岑寿并不十分在意这些,继续说道,“出了乌安帮分舵,我便隐身在角落里观察着。”
袁今夏不解,问道,“你又做什么了?”
“我得看看那位上官堂主有没有行动啊。”
陆绎欣慰,笑道,“小寿办事越来越成熟了。”
听见陆绎夸奖,岑寿十分开心,说道,“只半炷香的光景,上官曦便出来了,紧接着是谢宵,我就跟在两人身后,那个谢宵属实令人生厌,边走边说什么,‘师姐,你怎么忽然想起去灵隐寺了?咱们不是说好的,你帮我打点东西咱们去京城么?’ ”
岑寿说到这里,袁今夏心虚地看了一眼陆绎。陆绎倒是十分淡定,并不在意。
岑寿继续说道,“上官曦说,‘谢宵,你自己去京城吧,我不陪你去了’。谢宵便像被什么戳了屁股一般,声音也提高了,说道,‘师姐,说好的事你怎么能反悔呢?’上官曦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既然你认定了,你便去做,与我又有何干?我只是说要陪着你,却没有说要陪到什么时候,怎么是反悔呢?你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岑福听到这里,说道,“你怎么什么都听?与你有何干?大人和袁姑娘让你去送信,你送过了抓紧回来便是,也好让大人和袁姑娘安心。”
岑寿一摊手,说道,“是啊,我是觉得无聊,所以不听了,我就折返回来了,没想到那个谢宵也转头回了乌安帮。”
袁今夏一听,便说道,“大人,这样说来,原来的计划须得改一改。”
陆绎点头,说道,“你准备好书信,明日小寿找人再去送了就是。”
岑寿不解,问道,“还要送信?”
袁今夏说道,“我原以为谢宵会陪着上官姐姐去灵隐寺,既然他不去,那就只能下重药了。”说罢走到桌边,拿起笔,想了想,又放下了,冲岑福和岑寿说道,“这封信,你们谁来帮我执笔?”
岑夺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陆绎淡笑,说道,“今夏的字娟秀,一看便是女子所写,谢宵虽然没什么头脑,却也能看破,怎会相信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来!”岑寿走到桌边,拿起笔,蘸了墨,问道,“要写什么?”
袁今夏略一思忖,说道,“你就这么写,”
“芳卿妆次:
夏日炎炎,池中荷花已着三分颜色,忽念昨日寺中相遇,君拈瓣低眉之态,至今萦绕心际。今午间风暖,西湖畔柳丝拂水,想卿亦当临窗闲坐。若不嫌弃,可于未时三刻,至城西画桥第三柱下,共观游鱼戏藻,兼赠昨日采得兰草一束。盼复,不宣。—— 不才顿首”
袁今夏这一通话说完,岑寿却一个字没写,吃惊地看着袁今夏,岑福亦是同样的表情,就连陆绎都十分诧异。
袁今夏见状,便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岑寿,你怎么不写?”
岑寿用笔敲了敲脑袋,墨溅到了脸上几点,用衣袖擦了,问道,“袁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会懂得这么多?”
“这有什么?说书先生经常这么讲啊,以前在六扇门没有案子办时,我和大杨便要去巡街,偶尔偷个懒,就站在街角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很有趣儿的。”
“那……你刚才说的,是说书先生的原话?”
“当然不是,改一改就能用了嘛,你个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甭瞎问了,快写。”
“你又叫我小屁孩儿?说话不算话,自己写吧,我才懒得帮你,”岑寿耍起小性子,将笔放下。
“谁说非得用你了?哼!”袁今夏将笔拿起来,递向岑福,眼神示意了下。
岑福只得接了笔,按袁今夏的话写了出来。袁今夏拿起信,左看右看,挑了挑眉,笑道,“我就不信,谢宵看到这封信,还能沉得住气?”
陆绎却暗笑,“能将说书先生的话改来用,还用得极符合情理,倒也算是鬼才。”
“大人,您笑什么呢?”袁今夏将信塞给岑寿,走到床边,又说道,“明日咱们要早些去做准备,大人今夜可要好好睡一觉,明日还不知要多久,卑职一时心血来潮,虽说是帮上官姐姐,可终究要折腾大人一趟,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你与我客套什么?”陆绎柔声说道,“明日你只管唱你的戏,不用惦记我,有岑福和岑寿在我身边。”
岑福与岑寿见两人情状,根本不像是闹过不愉快的样子,便知晓之前一定是误会了,遂慢慢向后移步,退了出去。